那股香味像从神龛深处抬出的鎏金香炉,积了千年的香灰被骤然掀起,龙涎香的沉厚与安息香的甜烈在空气里炸开,成了看得见的金色雾霭。
这霸道香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威压,往毛孔里钻,往骨缝里渗,仿佛神明把祂最珍爱的圣膏倾在了凡胎上,连呼吸都成了吞咽圣光的仪式,肺叶里浮起的全是被恩赐浸透的,近乎灼痛的馥郁。
伊万诺夫和村民们完全沉浸在如梦似幻的香气中,久久回不过神。
哪怕眼前幼年丧命的小乳猪在他们眼中,是对生命的亵渎,感官却让他们疯狂。
神不会欺骗他们,允许神使这样对待生灵,一定有祂的道理。
“冕下,这……是如何售卖的?”
程然指了指出餐口旁挂着的手写告示牌,上面写着:
玻璃脆皮现烤乳猪,去内脏猪蹄净重约等于2千克,500克仅需6铜币。
系统已经给程然介绍过幻想世界的货币兑换规则,1铜币=10华夏币,1银币等于100华夏币,1金币等于500华夏币。
看到告示牌上的价格,伊万诺夫和村民都惊呆了,连一开始指控程然是窃贼帮凶的大胡子,也瞪圆了虎目。
“哦,我的天呐,神使冕下慷慨的……”话没说完意识到什么立即改口。“拉布索想说,烤乳猪真便宜!要知道一只活的猪崽需要3银币,做得如此漂亮美味,竟然还不到1银币!”
“它看上去着实属于上等品,恐怕连城里的贵族都没有见过这般品质的食物。哦,我以为穷困的我,只能瞻仰这份神的赐福。”
“我也是,为了祭祀仪式,我家已经掏空了家底,十几个铜币,没想到还能买一千克猪肉。”
作为村长,伊万诺夫家里出钱出力最多,家里也没剩几个子了。“我还以为,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吃苦菜了,没想到冕下给我们带来神的赐福。感恩神明,感恩神使。”
村民们七嘴八舌,几乎都提到了祭祀和购买祭祀物品之类的话。
程然眨眨眼,指着一整只脆皮烤乳猪。“祭祀的话,我老家以前也常常拿乳猪祭祀神明,祈求风调雨顺……”
有没有效不知道,反正就是个心理安慰。
伊万诺夫听得又羞愧,又惊喜。“冕下,您……果然是神明指引您到哈特村,解决这次的麻烦的吧?”
不然他们的圣物刚被盗,神使冕下就带着神的梵音来了?
他真是罪人,一开始竟然怀疑冕下跟那个该死的窃贼有关联。
明明他是来拯救他们,让人赦免他们的恩人啊。
那该被处以极刑的邪教徒不知何时才能抓到,祭祀仪式已经延误了三个多小时,天亮之前,必须举行仪式才行。
如果多买几只神使冕下的烤乳猪进行祭祀,跪求神宽恕,说不准神就会谅解哈特村,不会降下神罚。
“好,好。”伊万诺夫有些激动,看向程然。“冕下,请容许我跟村人商量一下。”
程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伊万诺夫和村民转身,再次“小声”蛐蛐起来。
村民听闻后,兴奋得无以复加,纷纷夸赞伊万诺夫村长果然是哈特村最有智慧的人,有他在是哈特村人的殊荣啥啥的。
程然听得打哈欠,托盘听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买个东西咋那费劲?
十几个村民同意伊万诺夫的想法,但他们不能代表多数人,于是报信人再度开始了他的翻山越岭之旅。
等把该通知的人通知得差不多,程然都有点睁不开眼了。
他在星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白天摆摊,生物钟已经正常了很多,突然熬个夜,还有点熬不住了。
托盘都已经第二趟回架子上呆着,被架子嫌弃没用骂了半宿,第三次顶着烤乳猪出来,托盘脑袋上的五官,怎一个阴阳怪气,龇牙咧嘴,骂骂咧咧能形容。
它背对着程然,程然自然看不到,不过收到讯息,从各家凑到钱的伊万诺夫和村民们有些一言难尽。
“冕下,您的魔法是不是有些失控了?”伊万诺夫不确定的问。
程然茫然。“啥?”
伊万诺夫一指托盘。“它五官抽搐,表情猥琐阴险,应该不正常吧?”
程然:“???”
程然弓着身体歪头看向托盘的正脸,托盘早就掀起嘴角完美弧度,微笑迎客了。
“没有啊。”
伊万诺夫和村民:“……”
“那可能是我们看错了。”
“冕下,请为我们装五份完整的烤乳猪。”伊万诺夫将破旧的钱袋放在出餐口桌子上,哗啦啦的铜币沉闷悦耳。
“好嘞,您稍等。”
一炉恰好五只烤乳猪,多一只都得等。
拿出比大尺寸披萨盒更大的盒子,打包了五份烤乳猪,程然笑眯眯将人送走。“谢谢惠顾,我相信神一定会眷顾虔诚的信徒的,你们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啊~~”
“感恩您的神谕,哈特村谨遵教诲。”伊万诺夫和村民叩谢神使冕下的仁慈,特来拯救他们。
其实回去拿钱和等村人消息这段时间,他们也商量过,要不要请求神使出面,完成祭祀。
一方面觉得神使作为神明的代行官,肯定更受神明的青睐,更容易宽恕哈特村。
可另一方面,他们认为神使冕下并非哈特村人,神明感受不到哈特村人的虔诚,效果或许事倍功半。
如果被神明知道哈特村投机取巧,玩弄心机,说不定会惹怒神明,最终适得其反。
由此他们放弃请求程然相助,按原定哈特村人继续举行仪式。
当然,搜寻窃贼的踪迹是不会停止的,不参与祭祀的人继续沿山搜索,村子各个必行出入口和盲区都找人把守。
一时间,整个村子再次热闹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火光从山腰一直延伸到山顶。
程然又打了个哈欠,把第二炉烤乳猪拿出来,想了想哈特村现在“穷困潦倒”的情况,就没打算烤第三炉了。
正当他准备洗手坐下打个盹的时候,一转头,就眼睁睁目睹了一团黑漆漆的浓雾中,踉踉跄跄走出一个高大身影。
而他每行一步,从身上滴下的浓黑雾气落在草地上,不久就会变成圆滚滚的露珠凝结在草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