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是凌晨开的,视频是下午火的,排队是堵到城中村外的。
小吃车还没进城中村,就看到由手机光线组成的一条悠悠长龙。
程然右眼皮抽动了几下。
这些人该不会都是来买馄饨的吧?
那他准备了比昨天多一半的食材,也还是不够卖啊。
“来了来了,馄饨摊老板来了,大家快让道。”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排队的队伍立即训练有素让到街边,让小三轮从窄小的却停满私家车的街面驶过。
“还真是来买馄饨的啊。”程然嘀咕了一声,右眼皮跳得更凶了。
这阵仗,就算限量一人一份也匀不开。
昨晚那几个网红魅力那么大吗?
难道是千万粉丝的大网红?
整得他一下子就四面楚歌了。
网红不是千万网红,但吴杰的吃播人数顶峰,已经超过了五万人。
这五万人,大多数还是同城人士,被馋得流口水的这批人,发挥了侦探小学生的所有能力,深扒同城馄饨。
巧了,正好扒到几个粉丝只有几千的人发了几乎差不多的馄饨图片。
其他的暂且不论。
那个馄饨五块,说的是人话吗?
哪有同城馄饨卖五块的?
一线城市诶,一碗素面都是十五块。
抱着巨大的怀疑,这群人继续扒。
就等到了下午一批专业团队精修过的视频,文案出彩,地址详细,馄饨六块。
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五块的馄饨。
呵呵呵。
给老子冲!!!
吃过馄饨带上亲朋好友来排队的,加上慕名而来的网友们,城中村的街道从下午开始,就热闹了起来。
有头脑聪明的城中村老板也不关店了,馄饨没出摊前,这钱不赚白不赚。
不仅如此,好多在大学城摆摊,却生活在城中村的商贩们,下午收摊直接回城中村摆。
那生意,不比一天三趟在大学城卖得差。
当然,除了王河。
程然到摆摊街道时,整个城中村难得人声鼎沸,有了点大城市繁华喧闹的影子。
摆摊的位置被人为预留出来了,排队的长龙也蓄势待发,看着程然缓缓临近,如在眼睛上加装了聚光灯。
差点吓坏程然这个正值壮年的小老头。
第一个食客走上前来,他身宽体胖满脸激动,抬手伸出一只巴掌,就要说“来五碗”。
程然歉意的笑笑。“今日开始,限量一人一份。”
笑容凝固在食客脸上。
一看他这体型就是被好好养出来的,一碗够谁吃的呀?!
“你买不买啊,不买快让开,我们还等着吃馄饨呢。”
后面的食客催促。
“买!当然要买!”吃一碗总比一口不吃好。“今天都有什么馅儿的馄饨啊老板?”
“虾黄馄饨,素馅馄饨,三鲜馄饨和猪肉馄饨。”因为要准备的食材比较多,程然就没弄费时费力的馅料。
每一种都想吃啊。
食客纠结了一下,选了没吃过的虾黄馄饨。
打包盒刚拿到手里,他就迫不及待掀开盖子吃了起来。
虾黄的鲜味瞬间炸醒所有味蕾,让灵魂战栗的鲜美之下,筋道q弹的虾肉在齿缝间起舞,与虾黄交融,混合出更加极致的口感。
一口下去,再也停不下来。
恍然间,一碗馄饨已经全部下肚。
唇齿间残留的鲜香让他回味无穷,也怅然若失。
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今日份的快乐,也太短暂了。
助理小周和几个同事排在胖食客的后面,老板特意给他们放半天假来排队买馄饨,十二点前送到,这个月奖金翻倍。
几人几乎是秉着气买的馄饨,买完馄饨就飞奔回车上,直接开车往傅宅赶。
途中还不断默念清心咒,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这么做,他们真的怕自己顶不住啊。
馄饨实在太香了。
筒骨油的香,加上馄饨的香。
简直要老命。
万一一个不留神,直接把买给老板的馄饨给吃了。
那可不是奖金的事儿,那得丢工作。
他们的老板虽然面瘫了点,工作狂了点,龟毛了点,但给的工资还是很香的。
犯不着为了碗六块的馄饨丢掉几万一月的工作。
大不了,明天他们再来呗。
馄饨到手就放进了保温箱,送到傅宅时温度基本没变化。
坐在精致华贵的病床边,傅晏洹端着一块的打包盒,拿着几分钱一只的塑料勺子,总觉得有点别扭。
但他仍面不改色看着病床上插满仪器管,眼睑半阖的老人。“爷爷,我买了很好吃的馄饨,您尝尝吧。”
瘦骨嶙峋的老人脸上没什么变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傅晏洹指尖用力捏着勺子,有些泛白,继而双手有些颤抖。
和老人无声对峙片刻,他深深叹了口气,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您只要吃一口,一口就行,我就把管子拔了,好吗?”
傅晏洹声音发颤,脸色有几分可怜的苍白。
老人终于动了,他轻掀眼皮,露出浑浊的双眼,张了张嘴。
示意傅晏洹赶紧喂给他,让他解脱。
看到老人这样的反应,傅晏洹苦笑了一声。“爸妈和奶奶已经不在了,我只有您一个亲人,您就这么不愿意陪我吗?”
老人没有说话,只一昧张大氧气管下的嘴。
傅晏洹又重重叹息一声,用勺子分了半只馄饨,合着一点点汤汁喂到老人嘴里。
老人长时间没有正常进食,都是靠输水和强行插喉管喂流食续命。
这些办法是无奈的下下之举,对老人的身体没有半点好处,喉管插多了还弄伤了食道,现在几乎只靠输水维持生命体征。
老人的病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之前的手术和药物影响身体机能,让他食不下咽,渐渐的身体也就垮了。
傅晏洹选了最普通的猪肉馅馄饨,他怕其他馅料刺激老爷子身体。
看着老人缓慢咀嚼吞咽却毫无变化的面容,傅晏洹无力的放下打包盒,头深埋在双掌中。
他傅晏洹,在商场征伐二十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钱,权,地位,要什么有什么。
唯独亲缘孤寡。
别人说他天生孤煞之命,越成功,越容易克死亲友。
他不信命。
但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因意外,因病痛离世却无能为力。
他信了。
求神拜佛,改风水,迁祖坟,换摆件,换格局,每年往全国寺庙捐的香油钱几乎能养活一个中型企业。
可到现在,也只是堪堪保住了爷爷的命而已。
而在病痛和食不下咽的折磨下,爷爷早就有了死志。
爷爷不止一次求他,让他解脱,他想去找他奶奶。
可是,这世上他只有爷爷唯一一个亲人了。
他怎么舍得,爷爷又怎能扔下他一个人独自在这无亲无故的人世间。
如果他可以选择。
他宁可不要现在的地位和权势,他只想父母安康,爷奶能够安享晚年。
傅晏洹红着眼,抹去脸上的泪痕,机械起身,走向病床边的仪器,手指颤抖的伸向仪器按钮,不敢看爷爷一眼。
食指触碰到按键上,只要他轻轻一用力,爷爷就能满足夙愿。
可他,也将失去最后一个亲人,成为真正的孤寡之人。
指尖用力……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别……拔,饿……馄……馄饨……我……要吃……”
傅晏洹眼泪刹那从眼角滑落,扭头看向了病床上的老人。
程然今天收摊比前两次早,虽然限量,但人多卖得快,他不到三点就回了家。
看着又增加了很多忠实食客和变成10%的进度条,程然心满意足。
只要食客们能好好吃饭,他就开心。
临睡前,系统突然发来消息。
【叮!随机摆摊任务已刷新。】
【今晚十点前,在长江大桥南滨路方向第二个桥墩卖杂烩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