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鸣旷野的风,带着一股尘土混合的干燥气息,刮过临时营地。
楚泽下达筑起新长城的敕令后,整个营地便化作了一座巨大的工地。
巨魔们咆哮着,将一具具庞大的兽人骸骨从尸堆中拖出,按照工匠的指示,搭建着城墙的雏形。
刚刚投诚的东南亚联军,则在秦风的监督下,沉默地挖掘着地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对未来的茫然。
胜利的狂热早已褪去,一个更现实,也更致命的问题,如同无形的绞索,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食物,快没了。
议政厅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吉格斯那张挂着精明笑容的脸,此刻却如同霜打的茄子,他面前的战术平板上,那代表着物资储备的红色数字,刺眼得让人心慌。
“陛下……我们的所有战利品,包括那些口感像石头的兽人干粮,全部算上,最多……最多只能再支撑五天。”
吉格斯的声音干涩,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楚泽的表情。
“七百八十九名虎卫军,三百零二名巨魔,三百一十七名联军士兵,还有我们……这近一千五百张嘴,每天的消耗是个无底洞。”
蒙恬沉默地站在一旁,他燃烧着灵魂之火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沙盘,那只握着断剑的手,青筋暴起。
作为将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八个字的重量。
没有食物,军心会溃散,联盟会崩塌,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打下的这片立足之地,将不攻自破。
营地外围,那三百多名联军士兵的骚动,已经越来越明显。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卖力干活,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用一种楚泽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地交头接耳。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营地的粮仓,那眼神中,混杂着饥饿、焦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暹罗的象人首领,作为他们的代表,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硬着头皮,走进了议政厅。
他那如同小山般的身躯,在楚泽面前,却显得无比的卑微。
“伟大的……始皇帝。”他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触怒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我的兄弟们……太饿了。他们担心,等城墙建好,我们所有人都会饿死在这片该死的土地上。”
楚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却让象人首领感到了一股比面对兽人督军时,还要巨大的压力。
与此同时,吉格斯的情报网络,也传来了更糟糕的消息。
“队长,恒河国的人来了。”
吉格斯指着战术平板上,由微型炼金无人机传回的实时影像。
画面中,数十支由苦行僧带领的商队,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地向悲鸣旷野靠近。他们推着装满了金黄麦饼和清澈泉水的车辆,口中吟诵着听不懂的梵音,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他们没有靠近楚泽的营地,只是在距离数里之外的地方,安营扎寨,然后向周围所有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零散生物,无偿地布施着食物。
他们像一群秃鹫,在耐心地等待着尸体,彻底腐烂。
内忧外患。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沉默不语的男人。
然而,楚泽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困惑。
他没有下令节衣缩食,也没有制定突围计划。
他只是平静地,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命令。
“传令下去。”
“自今日起,所有参与筑城的巨魔与联军士兵,每日伙食,增加一倍。”
“将我们最后的储备,都拿出来。”
这个命令一出,蒙恬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刻上前一步,想要劝谏。
但楚泽只是抬起手,制止了他。
“另外,”楚泽的目光,转向了那几位从废墟中被救出,此刻正因为无事可做而焦虑不安的大秦工匠,“停止所有兵器的研究。朕现在需要你们,集中所有的智慧,为朕打造两样东西。”
他走到一张空白的石板前,拿起炭笔,凭借着那份来自蓝星的记忆,和对这个世界法则的理解,迅速地画出了两张结构简单,却又充满了划时代意义的草图。
一张是利用地精炼金术中的过滤法阵,和矮人符文中的净化符文相结合后,改良得出的简易净水装置。
另一张,则是利用生命之泉的稀释液,去催化中和土壤中的负面能量,从而可以改良土质的炼金仪器。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朕要五天之内,看到它们的原型机。”
……
第四天,黄昏。
楚泽营地中的粮食,彻底告罄。
恐慌如同瘟疫,在联军士兵中疯狂蔓延。他们看着那些依旧能领到双份口粮的巨魔,眼中充满了嫉妒与仇恨。
营地内,一场因为饥饿而引发的暴动,一触即发。
而就在此时,恒河国的商队,终于动了。
一位身穿朴素僧袍,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老僧,在数十名手持禅杖的护卫簇拥下,缓缓地走到了楚泽的营地前。
他便是拉玛死后,凭借着苦修和智慧,迅速整合了所有幸存者的新任领袖——圣僧迦南。
“阿弥陀佛。”
迦南双手合十,对着营地内那些因为饥饿而面露菜色的士兵,宣了一声佛号,脸上挂着慈悲的微笑。
“听闻此地的勇士,正遭受饥饿的困扰。我佛慈悲,不忍见众生受苦。我们愿意,以最慈悲的价格,向各位出售足以让你们度过难关的粮食。”
赤裸裸的趁火打劫。
却又披着一层虚伪的慈悲外衣。
营地内,象人首领和他麾下的士兵们,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麦饼,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泽会为了稳住军心,而捏着鼻子接受这场不平等交易时。
楚泽却笑了。
他从营地中缓缓走出,对着迦南,平静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师远道而来,辛苦了。”
“不如,先进来喝杯水,看看朕最新的发明,再谈生意的价码,如何?”
迦南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
他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对自己带来的粮食,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点了点头,在楚泽的带领下,走进了营地的中央。
那里,一座由废铜烂铁和几个闪烁着微光符文构成的简陋机器,正发出“嗡嗡”的声响。
秦风正指挥着两名士兵,将一桶从尸体堆旁挖出,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尸水,倒入了机器的入口。
迦南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便彻底凝固了。
只见那台简陋的机器,在运转了片刻后,其另一端的出口处,竟真的流淌出了清澈干净,甚至不带一丝杂质的饮用水!
紧接着,在另一边,另一台更加奇特的机器,将一捧被鲜血和怨念污染的黑色焦土吸入其中,经过一阵“滋滋”的炼金反应后,排出的竟是松软肥沃,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普通土壤!
迦南的眼眸,在这一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瞬间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是在等他来施舍!
对方是在用饥饿作为诱饵,向他展示一种足以改变整个亚细亚战区格局的无上商品!
在这片贫瘠的血色土地上,还有什么比能无限制造出干净水源和可耕种土地的技术,更具价值?!
他带来的那些粮食,在这些技术面前,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迦南看着楚泽那张挂着淡淡微笑的脸,他苦修了近百年的禅心,在这一刻,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楚泽没有说话。
他只是示意身旁的吉格斯,将一份早已准备好,散发着墨香的羊皮纸卷轴,递到了这位已经彻底陷入震惊的圣僧面前。
那是一份清单,一份赤裸裸的,充满了帝王霸道的勒索清单。
【大秦帝国技术授权与资源置换清单】
清单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条。
其一:大秦帝国,将向神之净土,提供全套的净水装置·壹型与土壤改良器·壹型的使用权,为期一年。
其二:作为技术授权的代价,神之净土,必须在十日之内,向大秦帝国,提供足以支撑大秦消耗三个月的粮食,以及建造骸骨长城所需的一切基础资源——包括但不限于,三十万吨黑曜石,十万吨铁木,以及五万吨精炼秘银。
清单的末尾,还有一行用血红色墨水写下的,充满了警告意味的补充说明。
【注:此为唯一报价,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议价。若十日之内,物资未能送达,大秦帝国将视神之净土为敌对目标,并将使用一切手段,对其进行友好访问。】
迦南看着这份清单,他那张慈悲微笑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
这哪里是交易?
这分明是抢劫!是用刀架在脖子上的强买强卖!
他给的只是使用权,而非所有权!这意味着一年之后,如果还想使用,就必须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而他索要的,却是足以让恒河国掏空家底的庞大物资!
“施主……”迦南艰难地开口,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您的这份价码,是否……太过沉重了?我佛慈悲,万物皆可商量……”
“商量?”
楚泽闻言,笑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迦南的面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
“大师,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楚泽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朕,不是在和你商量。”
“朕,是在通知你。”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迦南的肩膀,那动作充满了亲切,但说出的话,却让这位圣僧如坠冰窟。
“朕知道,你在等。等朕与兽人、与樱花国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你再来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
“朕也知道,你派来的这些商队,名为布施,实为探子,想看看朕这头所谓的巨龙,到底还剩下几分力气。”
“现在,朕让你看到了。”
楚泽的嘴角,勾起一抹堪称残忍的弧度。
“朕不仅能一战覆灭兽人,更能拿出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技术。”
“朕能给你的,是其他任何人都给不了的未来。而朕想从你身上拿走的,你也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现在,你告诉朕,”楚泽的目光,变得如同万载玄冰,冰冷刺骨,“这份订单,你是接,还是不接?”
“或者说,你想让朕,亲自去你的神之净土,跟你那满天神佛,谈一谈这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