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空气,混杂着臭氧、铁锈和干涸血迹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糊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口鼻之间。
那首响彻了整个地道的决死战歌,其最后的余音,也已消散在无尽的黑暗中。
胜利的狂热,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褪去,留下的,是劫后余生者们,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对未来的茫然。
他们赢了,但他们也失去了一切。
楚泽没有让这种迷茫的情绪,发酵哪怕一秒钟。
他手持着那张从娜迦女王尸体上剥下的,依旧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残缺海图,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如同最冷静的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蒙恬,秦风。”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两位将军立刻上前,他们身上的甲胄,还挂着娜迦的鳞片和鱼人的碎肉。
“清扫战场,统计伤亡,收敛所有能用的兵器与材料。”楚泽的命令简洁而又清晰,“将这里,改造成我们的新家。”
“家?”
秦风这位独臂的老兵,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那双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对,家。”楚泽肯定道,“一个能让我们舔舐伤口,磨亮獠牙,并最终向整个世界复仇的家。”
他将那张残缺的海图,递到了一个早已等候在旁,身披黑色海藻斗篷的身影面前。
“乌苏拉。”
“在,我的王。”深海女巫的声音,如同海底的暗流,冰冷而又恭顺。
“解析它。”楚泽指着那张海图,“朕要知道,它所有的秘密。”
乌苏拉伸出那干瘪如同枯枝的手,接过了海图。在接触到海图的瞬间,她那由磷光构成的漩涡面孔,微微闪烁了一下。
“遵命。”
帝国的齿轮,在废墟之上,再次以一种惊人的效率,轰然运转。
在乌苏拉那深不可测的黑魔法指引下,在格鲁和他麾下三百名巨魔那不知疲倦的蛮力下,在幸存的大秦工匠们那巧夺天工的技艺下。
这座废弃了八十年的地热核心区,在短短数日之内,便脱胎换骨。
无数废弃的管道被重组成坚固的防御工事,崩塌的岩层被开凿成新的居住区和仓库。
地热核心那微弱的余温,被巧妙地引导,为这座深埋于地下的城市,提供了永不枯竭的能源。
一座全新的,充满了铁血与工业气息的地下要塞,悄然成型。
楚泽将其命名为——风巢。
取“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之意。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秦的复仇,将从这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掀起一场足以席卷整个禁地的滔天风暴。
风巢的最深处,一座由地热能源驱动的微型神之工坊,也已拔地而起。
幸存的工匠们,在独臂老兵秦风的守护下,正不眠不休地修复着受损的兵器,并试图解析那些从娜迦和鱼人身上缴获的,充满了异域风格的装备。
炉火的光芒,将他们那布满了汗水与油污的脸,映照得通红。
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如同这个新生文明,最顽强的心跳。
……
第七日,风巢,议政厅。
这里由地热核心的中央控制室改造而成,墙壁上依旧残留着斑驳的血迹。
深海女巫乌苏拉,恭敬地站在楚泽的面前,她那漩涡般的面孔,闪烁着凝重的光芒。
“我的王,我已经解析了那张海图。”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它并非藏宝图,而是一把钥匙。一把用来开启拉莱耶外围,那道由远古潮汐与月相之力共同构筑的自然禁制的钥匙。”
“根据海图上残留的星辰轨迹推算,”乌苏拉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凝重,“下一次禁制开启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吗?”楚泽的指尖,轻轻地敲击着冰冷的石桌,若有所思。
“是的。”乌苏拉继续说道,“但海图也警示,拉莱耶的危险,远超我们的想象。它被称之为沉睡的深渊,任何试图唤醒它的存在,都将被其吞噬。”
“您手中的深海之心,确实是唤醒那位远古水神的唯一信物。但它,也仅仅只是唤醒。”
“一个沉睡了数个纪元的古神,在苏醒的瞬间,其意志必然充满了混乱与饥渴。我们根本无法保证他会成为我们的盟友,而不是第一个将我们吞噬的敌人。”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地精商人吉格斯,风尘仆仆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他那张总是挂着精明笑容的脸,此刻却写满了焦虑。
“陛下!不好了!”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尖叫起来,“铁钩帮出事了!锈水港……也出事了!”
他将一块战术平板,呈到了楚泽的面前。
平板上,正播放着一段由炼金无人机,冒死从高空拍摄的影像。
画面中,整个锈水港的上空,被数艘巨大狰狞,如同黑色魔鬼鱼般的燃烧军团侦察舰,彻底封锁。
无数的火焰恶魔,如同盘旋的秃鹫,在港口的每一个角落巡逻。
一股肃杀而又压抑的气氛,笼罩了整座罪恶之都。
“就在我们离开的第二天,燃烧军团的舰队,便封锁了整个锈水港。”吉格斯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无比尖锐。
“他们以调查血色盛会骚乱为名,对港口所有的黑暗势力,都进行了高压的盘查。格鲁和他的铁钩帮,因为扩张得太快,已经成了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
“更重要的是,”吉格斯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安插在铁砧堡的眼线传来消息。索林大师有线索了,不过……传闻他好像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整个议政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