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给我们吃的!”
望招娣和望招楠像两只饿坏的小野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扑过来,小手直勾勾地伸向望朝手里的点心盒子。
江步月眉头瞬间蹙起。
这年头谁家日子都紧巴,大队里三岁娃娃都知道不能随便去别人家讨吃的,这俩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咋就没点规矩?
这理直气壮伸手就抢的样子,简直是李红梅的翻版。
刘玉兰更是冷下脸,往两人手背上重重一拍:“要吃的?叫你们爹来拿!”只要他要是好意思踏进我这门!
老大家跟她们可是断了亲的,文书都在公社盖过章了,那夫妻俩咋还有脸让孩子来伸手?
俩小孩被奶奶这凶巴巴的样子吓得一哆嗦,望招娣嘴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奶……我们饿……”
“饿了回家找你娘要去!”刘玉兰半点不心软,“这是你三叔家的饭,不养白眼狼!”
望招楠被吓得“哇”一声哭出来,拉着姐姐的衣角就往外跑,小短腿在雪地里踉跄着,活像被赶的小鸡仔。
江步月站在门口,看着俩小孩跑远的背影,撇了撇嘴,心里升不起半点怜悯。
上梁不正下梁歪,李红梅言传身教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去?
郭顺一看江步月两口子这爱搭不理的样儿,就知道这亲戚不好处,也没多废话:“五爷让你们俩晚上过去一趟。”
望朝和江步月对视一眼,知道这顿骂是少不了了,干脆爽快应下:“成,等我们拾掇拾掇,晚上就过去。”
希望干爹看在那些宝贝的份上,少骂两嘴吧。
郭顺笑了笑,跨上倒骑驴消失在风雪里。
“两个没用的赔钱货!连点吃的都讨不回来,养你们有啥用?!”李红梅尖锐的叫骂声响彻云霄,“还敢哭?再哭把你们舌头割下来喂狗!”
话音刚落,两孩子的哭声更加撕心裂肺了,震得墙皮都发颤,好似要把整个大队的人都哭过来一样。
望招娣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哭喊着辩解:“不是我们不拿……是奶让爹自己过去拿……”
望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躺炕上呢,一听这话猛地从炕上窜起来,“娘让我去拿吃的?娘原谅我了?!”
他猛地从屋里窜出来,棉袄都没穿好,冻得缩着脖子往东院瞅。
然而下一秒,却跟目露凶狠的望朝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整个人像被兜头泼了盆冰水,猛地刹住脚。
望朝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来,嘴角还噙着抹嘲讽的笑。
望阳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他娘的脾气。
那是能把他赶出门断绝关系的狠人,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
要是现在真敢过去,明天他就得成大队的笑柄,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
他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钻回屋,连李红梅的骂声都不敢再应。
望朝嗤笑一声,转身拎起给大队长带的东西,大步朝村西头走去。
“哎哟!这咋还带东西呢?”大队长媳妇柳枝掀开门帘,看到望朝手里的包裹,连忙摆手,“快拿回去,都是自家人客气啥?”
大队长也从炕沿挪下来:“就是,刚回来就歇着,瞎跑啥?”
望朝笑着挤进门:“叔,婶,这都是京市捎回来的小玩意儿,不值钱。”
他把包裹往炕桌上一放,柳枝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一包云片糕,一个带着凤凰的紫色发卡,两个塑料发夹,最精巧的是那对蝴蝶发夹,轻轻一碰,翅膀就颤巍巍的,上面的小珠子还叮铃响。
“这是给小丫的,”望朝解释道,“在百货大楼看着新鲜,就给孩子捎了个。”
柳枝捏着蝴蝶发夹爱不释手:“这丫头要是看见,得高兴疯了!”
大队长见望朝把礼送到了老婆子心坎上,也不再推辞,转身往灶房走:“正好锅里炖了白菜粉条,给你盛一碗带回去,给你娘和月月补补。”
“叔不用了,家里有……”
望朝话还没说完,大队长已经把碗塞到他手里:“拿着!热乎的,回去就能吃。不拿就把你这些玩意都带走。”
他擦了擦手坐下,又问起江步月的情况:“月丫头的病咋样了?京市的大夫咋说?”
“大夫说疯病能好,就是底子亏得厉害,得慢慢养,”望朝半真半假地回答着:“按时吃药、调理,有希望好利索。”
“那就好,那就好,”柳枝拍着大腿,“这孩子遇着你们,也是苦尽甘来了。”
大队长也点点头:“好好养着,有啥难处跟队里说。”
……
晚上,望朝和江步月背着大袋东西,忐忑地站在何五爷家院外。
门“吱呀”一声开了,郭顺探出头:“进来吧,五爷等半天了。”
堂屋里,何五爷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茶盏在手里转着圈,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
听到脚步声,他眼皮都没抬,板着脸一声不吭。
望朝和江步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虚,乖乖地站在原地,像俩犯错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