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书房中,杨映溪详细的向萧墨玄剖析着海上商路的战略意义。
“其一,跨海远征,耗费巨万,船只需建造维护,兵员需粮饷器械,火炮弹药更是一笔庞大开销。仅靠国内赋税与原有贸易,是不可能支撑如此规模的长期跨海作战。
而南洋贸易,利润丰厚,尤其是香料、琉璃镜等物,获利可达数十倍。以此巨利,反哺军需,则可为我大军征倭提供源源不断的钱粮、物资支持,使我无后勤匮乏之忧。
这是‘以战养战’之上策,不过我们以后,是‘以商养战’和‘以战养战’的策略并行!”
她指尖滑动,沿着南洋诸岛划出一道弧线,最终指向倭岛所在:
“其二,远征倭岛,绝非从我国沿海直发那般简单。海上风浪难测,航程漫长,若无中途补给休整之地,大军疲惫,战力锐减,风险极大。
而南洋诸岛,星罗棋布,若能通过贸易建立紧密联系,甚至在一些关键岛屿建立商站、补给点,则等于在我军前往倭岛的航线上,铺设了一系列跳板和中转站。
我军舰队可分段航行,逐岛补给休整,以最佳状态兵临倭岛。同时,这些据点亦可作为前沿哨所,监控海域,预警敌情。”
最后,她的手指重重点在倭岛上,眼神锐利如刀:
“其三,倭寇之所以难剿,皆因其据守海岛,来去如风。我若仅从正面强攻,即便登陆,亦可能陷入僵持,被其利用地形周旋。
但若我掌控南洋,则相当于从侧翼,乃至后方,对倭岛形成了战略上的潜在包围。
通过南洋的商业网络,我们可以更轻易地渗透、收集关于倭岛内部的情报——其势力分布、兵力部署、山川地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届时,我大军无论是讨伐倭岛还是远远途征伐,都可将南洋诸岛作为据点,可攻可守!”
她收回手,转身面向萧墨玄和崔佑璋,总结道:
“故而,开拓南洋,非但不是本末倒置,实则是为解决倭岛问题,进行的一场至关重要的战略准备。它解决的是远征的‘钱、路、谋’三大核心难题。
唯有南洋商路稳固,银钱物资充沛,航线基地畅通,情报网络完善,我们才能真正具备跨海灭倭的底气和能力,而非重复前朝劳而无功的覆辙。
反之,若无视南洋,仓促发兵,则风险倍增,胜算还会降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任何一个王朝动荡都是因为内部矛盾激化引起的,而内部矛盾的激化,最大的原因就是土地和财富集中在世家和地方乡绅手中,财富无法实现流通了!
而海上贸易的开发,就可以打破财富只能在内陆流通的局限性!
而海上商路只要掌握在她的手里,她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把这个理念更广泛的植入这个时代的人的心里,哪怕自己的蓝图,在自己这里没有实现,她也可以留下火种!让我华夏子孙,不要在这个时空错过海上洪利!】只是这个原因,她现在不能宣之于口!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杨映溪清越的声音余韵未绝。萧墨玄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海图,又看向眼前这位侃侃而谈、目光灼灼的“秦公子”,心中的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与更深层次的激赏。
他并非看不到海贸之利,却从未将其与征倭大计如此环环相扣地联系起来。此等远见卓识,已远超寻常谋士。
崔佑璋更是听得心潮澎湃,他看着杨映溪在阐述战略时那自信从容、光芒四射的模样,心中激赏与倾慕交织,忍不住击节赞叹:“妙极!秦公子,此论,高屋建瓴,将商业、航路与军事战略融为一体,令人茅塞顿开!墨玄,我以为秦公子之策,实为老成谋国之见!”
萧墨玄缓缓点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公子,深谋远虑,是本王局限了。南洋之事,依先生之策,全力推进,朝廷的各方资源,我会尽力配合。”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至于吐蕃使团与王家……。”
“王爷,”杨映溪接过话头,神色恢复冷静,
“吐蕃使团之事,正可作为我们暗中布局的掩护。他们吸引朝野目光之际,正是我们在南洋和针对倭岛的准备加速进行之时。同时,对王家和使团的监控布局,亦不可松懈。”她随即将自己已安排下去的情报搜集、人员安插以及对王家施压的计划简要陈述了一遍。
萧墨玄和崔佑璋听完,对她的高效和周全更是无话可说。
“如此甚好。”萧墨玄最终拍板,“明面上的防卫与监控,由佑璋负责协调京畿卫戍和皇城司。暗中的情报与谋划,就劳公子多费心了。”
崔佑璋郑重领命,随即看向杨映溪,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担忧:“你又发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并早已布下后手。只是……如此一来,你便又站到了风口浪尖。王家和吐蕃若真有勾结,你便是他们首要的障碍之一。”
杨映溪苑尔一笑,神色平静:“在其位,谋其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没什么风浪是能永远避开的。”
她抬眼看他,微微一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况且,不是还有崔大人和王爷在前面顶着吗?”
她语气轻松,之前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全心投入大局。这份迅速调整心态、举重若轻的能力,让崔佑璋既心疼又敬佩。
商议既定,崔佑璋与杨映溪一同告退离开王府。暮色渐沉,两人并肩走在王府外的青石路上。
“放心……,”崔佑璋声音低沉而坚定,“只要我在,绝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不过,你自己也务必小心。王家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狗急跳墙之下,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我明白。”杨映溪点头,“我会注意的。”
当崔佑璋告辞离开时,夜色已深。他站在街角,回头望了一眼秦府方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知道,前方的路更加危险,但他与她并肩作战的决心,也愈发坚定。
而书房内的杨映溪,在送走崔佑璋后,并未休息。她重新坐回案前,铺开一张新的白纸,一边进一步完善针对吐蕃使团和王家的引蛇出洞之计,一边开始起草给南洋船队和商站的密令,要求他们加快建立补给点、绘制精确海图……。
窗外,五月暖风依旧,却已带上了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机遇与危机并存,明线与暗线交织,而她,已然做好了在这盘牵扯到朝堂、边疆、世家、外国势力乃至未来海洋霸权的大棋上,落下关键棋子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