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玄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他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而让他将这些事与“秦歌”联系起来的,是另一份他刚刚得到的、关于玉屏峡谷伏击案的调查进展。
“萧大。”他沉声唤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旁的萧大立刻上前一步:“王爷。”
“把玉屏峡谷那边,调查得知的情况仔细说一遍。”
萧大面色凝重:“回王爷,回崔大人,我们顺着刺客使用的兵器和一些残存的线索追查,发现其中部分制式兵器,虽然抹去了编号,但锻造工艺和材质,与卢家暗中控制的一处铁器工坊出产的东西极为相似。
另外,伏击地点选择之精准,时机把握之巧妙,若非对秦公子行程极其了解之人难以做到。我们排查了所有可能泄露行程的环节,最终疑点……指向了王家安插在户部的一个眼线。秦公子回京前,派人给王爷的密函夹在给户部送来的与北蛮签订合约里,那封信在户部停留了半日。”
线索,一条指向卢家,一条指向王家。
虽然还没有铁证,但是与北境的互市顺利开展,利益受损最多的也是卢、王两家,尤其是王家,他们势力最大,藏的也最深。
听完萧大的汇报,再结合卢、王两家近来遭遇的“麻烦”,“麻烦”来源是哪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崔佑璋和萧墨玄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了“秦歌”这名字,眼神复杂难辨。他果然没有坐以待毙,甚至没有等待自己这个“靠山”为他主持公道,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展开了反击。
而且这一番反击,既没有逞一时的莽夫之勇,也没有上来就一副鱼死网破架势。
而是耐心布局,打击精准、狠辣,且极其耐心。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先从对方的商业利益(银钱是根基)和家族声誉(名望是脸面)入手,一点点削弱,制造混乱,挑动内斗。这完全是商人的思维和手段,将利益算计和人心把握运用到了极致。
崔佑璋观察着萧墨玄的神色,缓缓道:“王爷,看来秦公子……总能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收获呢!他遇袭之后,并未张扬,也未直接向王爷求助,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回敬。这份隐忍和手段,非同一般。”
萧墨玄何尝不知?他想起“秦歌”在自己面前那副时而狡黠、时而脆弱的模样,再对比眼下这暗中掀风搅雨的手段,心中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个人,就像一枚包裹着柔软丝绒的利刃,平时不显山露水,一旦触及逆鳞,便会露出锋冷的寒芒。
他看到崔佑璋听完萧大的叙述后,脸上那明显的佩服,羡慕和于有荣焉的得意!真的很碍眼!
“他倒也不是没有向我求助,你知道他截胡的那些商铺和产业最终落到谁的名下了吗?”
萧墨玄一脸不爽的看着崔佑璋,崔佑璋听他这么一问,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想到了,他不甚在意的说:“你这‘金大腿’这时候发挥一些作用也是应该的嘛,毕竟最终的实惠也是落在了你和朝廷这边嘛!帮人家担点麻烦不是应该的嘛!”
“他这是在借力打力,也是在……试探本王的底线。”萧墨玄冷声道。将那些截胡来的产业归到他名下,不就是想借他的势,让他无形中成为这些商业行动的“保护伞”吗?这小子,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崔佑璋却微微一笑:“王爷,这未必是什么坏事。秦公子此举,固然有利用和试探之嫌,但也表明,他依然将王爷视为最大的倚仗,至少,他需要王爷这面大旗。
而且,他针对的是卢、王两家,这与王爷想要打压世家气焰的目标,并不冲突。”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而且,王爷不妨静观其变。以我对他的了解,现在这些乱象,不过是开胃菜,他一定还留有后手,你信吗?”
他谈起他时这种熟稔的口吻,让萧墨玄更不爽。
【他这么了解他吗?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如此的信任和了解了?】
崔佑璋并没有注意到萧墨玄的脸色,他的眼神看向窗外的某个方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在透过月亮看着某个人。
“润焱,咱们不妨看看这位秦公子,究竟能将这潭水搅得多浑,又能做到哪一步。或许,他能成为一把刺向世家最锋利也最意想不到的尖刀。
王爷只需掌控好方向,确保这把刀,最终是为王爷所用即可。”
萧墨玄默然片刻,眼中的冷意渐渐化为一种深沉。确实,与其自己亲自下场与卢、王两家正面冲突,不如让“秦歌”这把藏在暗处的刀先去搅动风云。他倒要看看,这个看似柔弱的“商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传令下去……”萧墨玄对萧大道,“静观其变,无须插手,只需暗中留意,记录在案。另外,加派人手,盯紧卢、王两家的核心人物,尤其是王司徒和卢家家主,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他停顿了一下。
“……,还有……注意秦公子的安全!”
“是!”萧大领命。
崔佑璋看着萧墨玄沉默思虑的神色,崔佑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放低声音说了一句:
“希望王爷对他不要有太多的猜疑!”
“你……”萧墨玄听到他的话有些诧异,崔佑璋并没有理会他的诧异,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其实,你的猜疑我很理解,因为我们都是一个充满猜疑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但是他不一样,他很纯粹,纯粹的和我们所有的人都不样……”
“纯粹?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或许你应该自己去尝试着多了解他一此些,不要以一个王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朋友?”萧墨玄玩味的念叨着“朋友”这两个字。他知道崔佑璋误会他了,但也没有刻意解释。
不过他觉得佑璋的建议不错,他是应该多了解了解他。
“我没有猜疑他。至于秦歌那边……”
萧墨玄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以后你再找他喝酒聊天,一定要叫上我,不然我让你一年到头没有休假!”
他突然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崔佑璋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