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阁门前人头攒动,刚挂上去的“忠勇侯府嫡女亲掌”的牌匾还泛着朱红漆光,金色的流苏随风摆动。百姓们围着看热闹,手里拿着刚买的美食,一边吃一边议论,声音里满是羡慕和赞叹。
“听说忠姑娘就是以前的苏姑娘,现在成了侯府嫡女,真是好福气!”
“御膳阁的东西好吃又便宜,忠姑娘心善,活该她有好报!”
沈掌柜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指挥伙计给客人打包,一边应付着前来道贺的官员,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突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惊呼“这不是苏侍郎吗”,议论声瞬间变了味。
苏侍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官服,衣摆还沾着泥点,佝偻着背,在两个面黄肌瘦的家仆搀扶下挤了进来。三皇子倒台后,苏家因牵连进“伪造侯府假账”案,家产被抄没,下人跑的跑、散的散,只剩下这两个忠心(或者说没地方去)的家仆。他一夜之间愁得头发白了大半,眼下青黑如墨,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和威严。
“清颜!我的女儿!”苏侍郎一看到站在二楼栏杆边的苏清颜,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老泪纵横地哭喊,“爹知道错了!以前是爹糊涂,被柳姨娘和雨柔蒙蔽,对你不好,你就原谅爹这一次吧!”
周围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指指点点,眼神里满是鄙夷:“这不是帮三皇子伪造侯府假账的苏侍郎吗?以前把苏姑娘赶去柴房,让她吃馊饭,现在人家成了侯府嫡女,就来认亲了?”
“听说他还收了三皇子五万两白银,一半给苏雨柔买金钗,一半自己升官用,良心都黑透了!”
“现在来装可怜,晚了!”
苏清颜站在二楼,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苏侍郎,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林风悄悄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姑娘,要不要把他赶走?免得在这儿影响御膳阁的生意,也污了你的眼。”
“不用,”苏清颜摇摇头,指尖轻轻划过栏杆上的花纹,“让他进来,有些话,该说清楚了。这么多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
苏侍郎被林风“请”进御膳阁后堂,刚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摆着的几本账本,封面用红笔写着“苏家收支明细”,旁边还放着几张银票。他的脸色瞬间白了,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那些账本。
那是沈掌柜花了三天时间整理出来的,详细记录着这些年苏家从苏清颜这里拿走的钱——从她开小馆时给的“生活费”,到御膳阁盈利后苏侍郎以“补贴家用”为名要走的银子,加起来足足有十万两;还有苏侍郎收三皇子五万两白银、帮着伪造忠勇侯府贪污假账的明细,连交易的时间、地点、中间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爹知道你心里有气,”苏侍郎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想去拉苏清颜的手,却被她侧身避开,指尖落空的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可我们毕竟相处了十几年,你刚到苏家时,我还给你买过新衣服、新鞋子,你忘了吗?”
“相处十几年?”苏清颜拿起一本账本,翻到“苏侍郎收三皇子银子”那一页,手指点在“五万两”的数字上,声音冰冷得像寒冬的雪,“你给我买新衣服,是为了让我看起来体面,好给苏雨柔当陪衬;你收三皇子的五万两银子,一半给苏雨柔买了金钗首饰,一半用来疏通关系升了从四品侍郎,还伪造我爹(忠勇侯)贪污的假账——这笔账,你怎么不算算?你怎么不说说,你拿着害死我全家的钱,过得有多风光?”
苏侍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调色盘一样,支支吾吾地辩解:“那是三皇子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答应,就会杀了我们全家!我也是为了保全你们,为了苏家能活下去啊!”
“保全我们?”苏清颜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一张银票——那是苏侍郎去年要走的一万两,“你保全的是你自己的乌纱帽,是苏雨柔的锦衣玉食!侯府灭门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保全我爹的性命?柳姨娘给我灌药、把我扔进柴房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保全我?苏雨柔雇地痞砸我的小馆、偷我的配方,还当众骂我‘野种’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保全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在苏侍郎心上:“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女儿,你只是把我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有用的时候,拿我当幌子;没用的时候,就把我弃之如敝履。现在我成了忠勇侯府嫡女,有了爵位和家产,你就来认亲,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苏侍郎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官服的衣角。
苏侍郎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看着苏清颜冰冷的眼神,看着桌上那些铁证如山的账本,他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原谅自己了。他突然想起苏清颜小时候,刚到苏家时怯生生的样子,抱着他的腿喊“爹”的声音还在耳边,眼眶又红了,眼泪顺着皱纹滑落。
“清颜,就算爹对不起你,可苏家和你毕竟有养育之恩啊!”他哽咽着说,试图用“养育之恩”绑住她,“你从小在苏家长大,吃苏家的饭、穿苏家的衣,没有苏家,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你不能这么绝情,不能说断就断啊!”
“养育之恩?”苏清颜拿起一个五十两的银锭,放在苏侍郎面前的桌上,银锭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开小馆两年,给苏家的生活费有三万两;御膳阁盈利后,你以各种名义要走的银子有七万两,加起来足足十万两——这笔钱,足够买下三个苏家老宅,足够让你们衣食无忧过一辈子,早就抵偿了所谓的‘养育之恩’。”
她转身对着沈掌柜说:“沈掌柜,从今天起,苏家任何人来御膳阁,都不准接待;要是他们敢在外面宣称和我有任何关系,就把这些账本拿出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他们的嘴脸,看看他们是怎么利用我、算计我的!”
“是,姑娘!”沈掌柜躬身应下,眼神里满是赞同——他早就看不惯苏家的所作所为了,现在终于能彻底了断,再好不过。
苏侍郎看着苏清颜决绝的背影,突然爬起来,踉跄着跪在她面前,双手死死抱住她的腿,哭喊着:“清颜,求你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原谅我这一次!你娘临终前,还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不能让她在地下不安啊!”
“我娘?”苏清颜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锐利的寒光,像一把出鞘的剑,“你还好意思提我娘?她是被你和柳姨娘气病的!柳姨娘给她灌慢性毒药,让她躺在床上咳血,你却在外面陪着柳姨娘吃酒、赏花,连面都不肯露!她临终前抓着你的手,求你好好对我,你转头就把我扔进柴房,让我吃馊饭、睡稻草,冬天连件厚衣服都不给我!”
她用力甩开苏侍郎的手,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和委屈:“你要是真的记得她的话,就不会做出这些事!你要是真的对得起她,就不会帮着外人害我全家!从今天起,我忠清颜,和苏家再无任何关系,你也不是我的爹!”
说完,她不再看苏侍郎一眼,径直走出后堂,只留下苏侍郎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滑落,却再也没人会同情他。
苏侍郎被林风“请”出御膳阁时,正好碰到前来送食材的苏雨柔。苏雨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粉色襦裙,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灰尘,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篮子,里面装着几棵蔫掉的青菜——这和她以前锦衣玉食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看到苏侍郎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御膳阁门口新挂的“苏家勿入”木牌,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爹,她真的不认我们了?”苏雨柔拉着苏侍郎的袖子,指甲因用力而掐进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还夹杂着一丝不甘,“那我们以后怎么活?再也不能穿丝绸、戴金钗了!三皇子被关了,柳姨娘死了,谁还能帮我们?谁还能给我们钱花?”
苏侍郎甩开她的手,脸色铁青,语气里满是怒火和无奈:“还不是因为你!以前老跟她作对,砸她的馆、偷她的配方,还骂她‘野种’,现在好了,把人彻底得罪死了,我们都没好日子过了!”
父女俩在街边争吵不休,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没人注意到街角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正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枚刻着“影”字的令牌,眼神冰冷地盯着他们。那人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手指在令牌上轻轻摩挲着——三皇子虽然被关在宗人府,但他的余党还在,而苏家这对落魄的父女,就是他们可以利用的棋子。
黑衣人悄悄跟在苏侍郎父女身后,手里拿着炭笔和羊皮纸,一边走一边画下他们的路线——苏侍郎父女要去城郊的破庙暂住,这个地址,很快就会传到影阁余党的手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只信鸽,把写有“苏家可利用,目标忠清颜”的纸条绑在鸽腿上,轻轻抚摸了一下信鸽的头,然后松开手——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朝着影阁的秘密据点飞去。
一场针对忠清颜的新阴谋,正在悄然酝酿,而苏家父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棋子,即将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