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竹叶旋转着落下，划过楚明舒的脸颊。她抬手摸了下那道微凉的痕迹，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
竹林东口就在眼前。
萧沉舟站在她身后半步，右手一直贴在剑柄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核桃。他的呼吸很稳，但眼神有点空，像是在看远处，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两人走了很久，一路无话。
昨晚星曜说的话还在脑子里转——灰袍女人、记忆清除、星纹印记。每听一句，萧沉舟的肌肉就绷紧一分。现在他不说，楚明舒也不问。她知道，有些事不能逼，一逼就炸。
可线索已经指到这儿了，不往前走，更待何时？
她迈步进了竹林空地。地面铺满落叶，踩上去沙沙响。中央有块裂开的巨石，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劈成两半。
萧沉舟突然停下。
他抽出双股剑，动作干脆利落。剑光一闪，划破晨雾。
“你练剑？”楚明舒挑眉。
他不答，直接开始演练。
起初招式流畅，剑影成环，每一击都带着古武世家的标准节奏。可练到第三式“断流斩”时，他的动作慢了一拍。
然后是第四式“回风步”，脚步偏了半寸。
第五式刚起手，剑气猛然失控。一道寒光横扫而出，咔嚓一声，把旁边一块碗口粗的石头从中劈开。碎石飞溅，尘土扬起。
萧沉舟收剑，喘了口气，额角渗出汗珠。
“你不行了？”楚明舒看着他，“以前不是说，古武少主闭眼都能走完九重剑阵？”
“闭嘴。”他声音低。
“哦，怕了？”她往前走一步，“刚才星曜提‘记忆’两个字的时候，你手都在抖。现在连基础招式都压不住，还装什么冰山大佬？”
“我不是装。”他抬头看她，“我是不想碰那些东西。”
“为什么？”她问，“怕发现什么？怕自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够了！”他猛地转身，“有些事挖出来也没用，只会让人疯。”
“那要是有用呢？”她从储物囊里拿出族谱残页，摊在掌心，“这玩意儿是你家的，我修好了。上面有个第七链断裂处，纹路和我的设计图能对上。你说巧不巧？”
萧沉舟盯着那张纸，没伸手。
“你不碰？”楚明舒冷笑，“行啊，那我帮你。”
她一步跨到他面前，抓住他手腕就往族谱上按。
“别躲了！”她说，“你怕的不是记忆，是真相。”
皮肤接触的瞬间，族谱上的纹路亮了一下。
紧接着，识海轰的一声炸开。
【命运书签】浮现一行古篆：记忆共鸣·启。
眼前景象扭曲。
画面出现——
暴雨夜。雷光撕裂天幕。玄镜浑身是血，跪在一道空间裂缝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他声音嘶哑：“只能活一个……但萧家血脉，绝不能断！”
他把婴儿推进裂缝。
最后一刻，闪电照亮婴儿的手腕——一道星纹清晰可见。
和楚明舒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幻象消失。
竹林恢复安静。
萧沉舟踉跄后退两步，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
“那孩子……是我？”
“是你。”楚明舒盯着族谱，“可问题来了——那星纹，怎么跟我身上的长得一样？”
“不可能。”他摇头，“那是我出生时就有的标记，萧家秘传血脉印。”
“那你解释一下。”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腕，“我这个打娘胎里带来的胎记，怎么跟你那个‘秘传’对得上号？”
萧沉舟说不出话。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又看向族谱。那张纸静静躺在裂石上，星辉还在缓缓流动，像是还没散尽。
“所以当年……”他声音发紧，“我不是被送进家族密室养大的？我是被扔进空间乱流，靠运气活下来的？”
“看起来是。”楚明舒收起族谱，“而且你师父玄镜，亲手把你推出去的。”
“他骗了我二十年。”萧沉舟握紧剑柄，指节泛白，“他说我父母战死，他是捡回遗孤抚养成人。结果……他是把我当成牺牲品扔掉的那个？”
“现在你知道了。”她看着他，“难受吗？愤怒吗？想砍人吗？”
他没回答。
风吹过竹林，叶子哗哗作响。
楚明舒忽然笑了：“你还记得昨天我说要开直播的事吗？等这事完了，咱俩搞个‘重生者吐槽大会’，标题就叫《我妈不是我妈，我爸不是我爸，我师父还想弄死我》。保准爆。”
萧沉舟愣了一下。
他瞪她。
“这时候你还开玩笑？”
“我不笑谁笑？”她耸肩，“你要哭也行，但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抹眼泪，我没带纸巾。”
萧沉舟沉默几秒，忽然低声说：“你是不是早就怀疑了？”
“怀疑什么？”
“我和你之间……有联系。”
“嗯。”她点头，“从你第一次偷听我心声开始。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命运书签只对强烈情绪反应，可你每次听我吐槽，系统能量条都会跳。说明你的情绪波动，也在触发规则。”
“所以……我们不是偶然相遇？”
“我不知道。”她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的心声能影响我的能力，我的记忆能激活你的过去。这不是巧合。”
她抬起手腕，星纹在晨光下微微发亮。
“它既然能在你身上出现，也能在我身上出现。那就说明，我们俩的命，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谁？”
“秦无绝？”她摇头，“他太疯，手法太糙。这种级别的操作……更像是规则本身在干预。”
萧沉舟皱眉。
“你是说，书海宇宙……在安排我们？”
“不然呢？”她笑，“你以为穿越者那么多，为啥偏偏你重生回来第一天就撞见我？为啥你的玉核桃和我的储物囊会共鸣？为啥命运书签直到今天才解锁‘记忆共鸣’？”
她顿了顿。
“说不定……我们本来就不该分开。”
萧沉舟猛地抬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盯着他，“你不是一个人被扔进裂缝的。也许当时有两个婴儿。一个是你，一个是别人。”
“另一个……是我妈清掉的记忆？”
“有可能。”她点头，“也可能……那就是我。”
风穿林而过。
竹叶摇晃。
萧沉舟的剑尖垂向地面，星辉顺着剑身流淌下来，在泥土上画出一道细线。
那线条蜿蜒前行，最后停在一个点上。
正好是楚明舒脚边。
她低头看了眼，没动。
“所以说。”她轻声说，“我们不是遇上了命运。我们就是命运拼图的两块。”
萧沉舟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远处，一只机械蝶翼碎片从树梢飘落，打着旋儿，砸进泥里。
星辉忽然剧烈闪烁。
楚明舒低头看储物囊。
里面的东西正在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