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选择极其果断——与其在开阔地带成为众矢之的,不如冲进看似无害、实则可能藏有更多变数的山坡林地,寻求地形掩护和可能的突破口。
“嘻嘻嘻……跑不掉的哦!”小女孩的笑声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带着孩童的天真残忍。
她站在原地,挎着小篮子,歪着头,脸上是永恒不变的甜美笑容,看着我们仓惶的背影。然而,随着她的笑声,远处那些静止的“村民”们,动了!
如同被无形的发条重新上紧,拔草的老农猛地直起身,扔下手中的杂草,脸上笑容不变,迈开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的步伐,朝我们追来;菜畦里的农妇放下刚摘的蔬果,动作流畅地跨过田垄;草地上嬉戏的孩童停止了追逐,以完全同步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蹦跳姿势,汇入“追捕”的队伍。
他们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被设定好的流畅感,速度却快得惊人,奔跑跳跃间没有丝毫喘息和疲惫的迹象,只有永恒的笑容。
我们刚冲出不到十丈,脚下的田埂突然毫无征兆地蠕动起来!原本松软的泥土瞬间变得如同沼泽般粘稠泥泞,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试图将我们的双脚牢牢锁死!
连亦铭反应极快,低吼一声,猛地发力将我向前甩出,同时自己借力跃起,险之又险地脱离了泥潭的范围。
我踉跄着扑倒在相对坚实的草地上,回头看去,那片蠕动的泥沼范围正在迅速扩大,如同活物张开了贪婪的巨口。
“别停!”连亦铭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两侧原本安静摇曳、散发着宜人芬芳的绚烂野花,花瓣猛地张开,露出里面并非花蕊,而是一簇簇闪烁着金属寒芒的细小尖刺!如同无数微型弩箭,带着“咻咻”的破风声,如同暴雨般向我们倾泻而来!覆盖范围之广,几乎避无可避!
“趴下!”连亦铭厉声喝道,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扑向我,将我死死压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形成一道屏障!噗噗噗噗!密集如雨点般的撞击声瞬间响起,伴随着连亦铭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那些尖刺显然带有某种麻痹或腐蚀性的力量!
我被他沉重的身体压着,鼻尖充斥着他的血腥味,还有身下青草被压倒后散发出的浓烈到刺鼻的草腥气。
恐惧和愤怒如同火焰在胸腔里燃烧。这座“归园”,它每一寸土地、每一株植物、甚至每一缕阳光,都在对我们展露獠牙!
尖刺的袭击只持续了短短几息,却像几个世纪般漫长。
当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咻咻”声停止,连亦铭撑起身体,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衫上密密麻麻地钉满了那些细小的金属尖刺,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深色的血痕。
他咬着牙,反手迅速拔掉几根最靠近要害的尖刺,动作利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走!”他拉起我,声音有些嘶哑,脚步却异常坚定,继续朝着山坡上的密林冲去。
身后的追兵——那些带着永恒笑容的村民,已经逼近,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如同潮水涌来,无声的压力令人窒息。
空间仍在不断制造障碍:前方的草地突然隆起形成土墙,旁边的溪流毫无征兆地改道漫溢过来形成水障……
每一次险象环生,都是连亦铭以惊人的反应和不顾自身的掩护,硬生生撕开一条缝隙。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但呼吸也越发粗重,后背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不断渗出更多的深色液体,染透了他深色的衣衫。
终于,我们一头扎进了那片开满奇花异草、色彩斑斓到诡异的山坡林地。
高大的、散发着奇异甜香的树木枝叶繁茂,暂时阻挡了身后村民的视线,也多少干扰了空间本身那种无孔不入的攻击。
但危机远未解除。那些村民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依旧在锲而不舍地追踪,树木的阴影下,他们永恒微笑的脸若隐若现,如同噩梦中的剪影。
林地深处,光线变得昏暗,一种奇异的、带着腐败甜香的气息弥漫开来。
连亦铭拉着我躲到一棵巨大的、树干流淌着紫色粘稠汁液的怪树后面,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皮,剧烈地喘息着。
林地内部的光线被层层叠叠、形态扭曲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晃动的、如同鬼魅般的阴影。
空气中那股奇异的甜香更加浓郁了,仿佛熟透到即将腐烂的果实,混合着泥土深处翻涌出的、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令人窒息又莫名地产生一丝晕眩。
他后背的伤口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那些被拔掉尖刺的地方,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伤口边缘甚至有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在缓慢蔓延。
“你怎么样?”我压低声音,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蹙的眉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死不了。”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痛楚和强行压抑的虚弱。他撕下一块衣襟,反手试图去擦拭背上的伤口,动作却因为角度和剧痛而显得笨拙艰难。
“我来!”我顾不得许多,绕到他身后。青紫肿胀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下缓慢蠕动,散发着微弱的、带着腐朽甜味的黑气。
我强忍着不适,用撕下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去擦拭那些渗出的粘稠黑血。触碰到伤口的瞬间,连亦铭的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我的指尖也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被微弱电流刺到的麻痛感。
就在我专注于处理伤口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连亦铭紧盯着我的手腕。他的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
“怎么了?”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
刹那间,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在我右手手腕内侧,靠近脉搏跳动的地方,不知何时,竟悄然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散发着柔和月白色光芒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