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餐厅的灯光总是调得很暖,照着满桌子精致的家常菜,空气里飘着红烧排骨和清蒸鱼的香气,混合着一点淡淡的花香。这氛围,跟林默脑子里正在预演的、明天凌晨那场关乎生死存亡的“系统卸载大战”比起来,割裂得像两个平行宇宙。
林正鸿,林氏集团的掌舵人,此刻正围着一条略显违和的碎花围裙,手里拿着公筷,目标明确地往林默碗里堆小山。
“默默,尝尝这个鲍鱼,张姨炖了一下午,入口即化。”
“还有这个芦笋,有机的,特别嫩。”
“哎呦,这虾仁你得多吃点,补脑!”
林默看着碗里以惊人速度增长的“珠穆朗玛峰”,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爸,碗要满了。”她提醒道,语气是她一贯的平静,但没像往常那样直接推开。
【~警报!宿主碗内碳水化合物及蛋白质严重超标!根据健康饮食指南,建议摄入量…哔!检测到异常情感能量波动(父爱如山压顶版),建议破例接收。~】系统的蓝色弹幕冷静地分析着,难得没唱反调。
林正鸿动作一顿,看着女儿没像以前那样嫌弃地拨开菜,反而拿起筷子真的尝了一口,他眼眶有点发热,赶紧低下头掩饰性地推了推眼镜:“哎,好,好,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他顿了顿,把“打仗”两个字咽回去,笨拙地改口,“…有力气处理工作。”
坐在对面的林薇薇咬着筷子尖,眼睛滴溜溜地在林默和陆景然之间来回扫射。她凑近林默,压低声音:“默宝,你跟我哥…是不是要搞什么大事情?我怎么感觉你们俩气场怪怪的,有种…亡命鸳鸯准备干票大的即视感?”
陆景然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虾,闻言桃花眼一弯,把剥好的虾仁自然无比地放进林默已经快溢出来的碗里:“林大小姐什么时候改行当算命先生了?我们只是在进行友好的双边合作洽谈,顺便共进晚餐。”
“洽谈需要谈得视死如归?”林薇薇撇嘴,“而且你给我闺蜜剥虾?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是不是在虾里下毒了?”
陆景然挑眉:“毒性发作时间设定在明天凌晨,药效是让她答应我的求婚。林小姐要报警吗?”
林默:“…” 她面无表情地把那只虾仁夹起来吃了。
【~分析:人形屏蔽器投喂行为。动机:增加亲密度,提升明日磁场共鸣效率。手段:低劣。效果:宿主摄入优质蛋白+1。~】
林正鸿听着孩子们斗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但眼底深处那抹担忧始终挥之不去。他又给林默盛了碗汤:“默默啊,不管…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永远在。林家永远是你的后盾,知道吗?”他声音有点哑,带着一种笨拙却沉甸甸的真诚。
林默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温热的汤汁氤氲着热气,模糊了眼前一点。她穿越而来,顶着别人的身份,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份毫无保留的、属于“父亲”的守护。这和她现实世界里那个沉默寡言、早早离世的父亲的身影微妙地重叠了。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件让桌上所有人都愣住的事——她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放到了林正鸿的碗里。
“爸,你也吃。”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异常清晰。
林正鸿看着碗里的排骨,愣了好几秒,然后猛地低头,声音嗡嗡的:“哎!好!爸吃!爸吃!”他用力扒拉着饭,掩饰着瞬间泛红的眼圈。
林薇薇看得目瞪口呆,随即一拍桌子:“哇!默默你居然会给人夹菜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哥给你下蛊了?”她转向陆景然,“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给我闺蜜换了颗恋爱脑?”
陆景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商业机密。或许林总只是突然发现了我的内在美。”
林默懒得理他们,只是伸手指关节轻轻敲了下林薇薇的额头:“吃你的饭。话那么多。”
林薇薇捂着额头,却嘿嘿笑起来:“行行行,我不问。反正天塌下来有姐们儿我给你顶着!要钱出钱,要人出人!打架记得叫我!”她挥舞着拳头,一副“姐就是女王”的架势。
【~情感能量分析:林薇薇,友方单位,可靠度85%,战斗力评估:战五渣(但嘲讽技能满级)。~】
这顿晚饭,就在这种看似温馨热闹、实则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用自己方式表达关心的诡异氛围中结束了。
深夜。
林默独自站在老宅二楼的露台上,初夏的夜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片坠落的星空,繁华又遥远。明天这个时候,一切或许都将不同。是彻底的自由,还是…万劫不复?
她摩挲着手中那支冰凉的古银簪,母亲留下的最后念想。冰凉的触感似乎能让她更冷静。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陆景然走了过来,手里没拿他那惯常装逼用的红酒杯,而是拿着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林总,深夜加班思考人生呢?”他靠在她旁边的栏杆上,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少了点慵懒,多了些沉稳。
“做战前风险评估。”林默没回头,声音融在夜风里。
陆景然轻笑一声,打开丝绒盒子。里面并非戒指,而是一枚设计极其简洁的铂金胸针,造型像一束微光。但光的中心,巧妙地镶嵌着一小片材质——正是从她那支素银簪上取下的部分,打磨得光滑温润,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喏,”他把胸针递过来,“明天‘上场’的战袍配饰。我让老师傅加紧做的,绝对牢固,不会掉链子。”
林默接过胸针。冰凉的金属触感,中间那一点母亲的簪子材质,却仿佛带着奇异的温润。她认得这个设计,是陆氏旗下一个小众高定工作室的风格,以极简和昂贵着称。
“什么时候量的尺寸?”她问的是她簪子的尺寸。
“你上次在书房对着簪子发呆的时候,我顺手用眼睛估的。”陆景然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精度还行吧?”
林默没说话,只是用手指紧紧攥住了那枚胸针,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那一点点熟悉的、属于母亲的触感。
“谢谢。”她低声道。
“不客气,”陆景然看着她,桃花眼里映着细碎的月光,没了平时的戏谑,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安心的专注,“明天,我会在你身边。”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恢复了一点熟悉的调子:“全程提供VIp级别的人形屏蔽服务,附赠拥抱加油,免费。”
林默抬眼看他,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没笑,但眼神清亮,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坚定。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将那枚胸针,仔细地、郑重地别在了自己睡衣的衣襟上,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冰凉的金属很快被体温焐热,中间那一点母亲的印记,像一颗微小却永不熄灭的星辰,落在她心口。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模糊的车声。
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温暖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