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防火门隔绝了走廊里的未知恐怖，却隔绝不了众人心中正在疯狂蔓延的寒意。
楼梯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从布满污垢的窗户透进来的、被雨幕过滤后的惨白光线，勉强照亮了周围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和袁浩身上带来的恐惧气息。
五个人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和墙壁，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平复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战带来的心跳。
王猛和周冰心的消防斧上还滴落着黑色的粘稠液体，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污迹。
而那个被他们救下的幸存者，袁浩，则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双手抱着头，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的牙齿在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神涣散，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缩成了两个小点。
“烟……烟雾……是烟雾……”他反复地、语无伦次地呢喃着这几个字，仿佛陷入了某种梦魇，无法自拔。
“喂，你还好吗？”周宇强忍着身上的疲惫，走上前，蹲在了袁浩的面前。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了过去，“喝口水，冷静一下。”
袁浩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玉文峰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袁浩的肩膀上。那只手稳定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肩膀上传来的触感，终于让袁浩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他缓缓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在玉文峰和周宇的脸上来回移动，似乎在确认他们是真实存在的活人。
“你们……你们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
“我们是来找药的幸存者，”玉文峰言简意赅，他没有时间去安抚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他需要情报，“刚才追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是怪物……一个会喷烟的怪物……”一提到那个东西，袁浩的眼中再次被恐惧所占据，“我们都叫它……叫它‘特殊变异丧尸’……”
他接过周宇递来的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衣襟，但他毫不在意。
几口水下肚，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但精神状态总算比刚才稳定了一些。
“慢慢说，别急，”李军也走了过来，他的语气相对温和，“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袁浩环顾四周，看着这五个手持武器、神情坚毅的陌生人，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他知道，这些人或许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靠着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恐惧都吐出来，然后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断断续续的语调，开始讲述那段足以将任何幸存者的希望彻底碾碎的经历。
“我们……我们原本以为自己是安全的……”
“病毒爆发的时候，我们医院也乱成了一锅粥。但我们五楼是心胸外科和IcU，设备最齐全，而且楼层高。当时，我们科室的刘主任当机立断，组织了所有还活着的医生和护士，还有一些没被感染的病人家属，大概有四十多个人，一起行动。”
“我们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病床、呼吸机、推车、柜子——全都堆在了四楼通往五楼的楼梯口，把那里堵得死死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我们有独立的供水系统，有备用发电机，还有一些应急食品……我们以为，只要守在这里，就能等到救援，将五楼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安全区。”
说到“安全区”三个字时，袁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度讽刺的苦笑，仿佛在嘲笑自己当初的天真。
“刚开始的十几天，我们确实成功了。楼下虽然整天都是嘶吼和惨叫，但我们这里很安全。我们救治伤员，分配食物，甚至还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图书角供大家平复心情和慌乱……我们以为，我们能撑下去。”
“但是，几天前，一切都变了……”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眼中再次浮现出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楼下的嘶吼声，突然就消失了。整栋大楼，变得和现在一样……死一般的寂静。我们当时还以为是丧尸都离开了，甚至有人提议派人下去侦查。但刘主任很谨慎，他阻止了我们。”
“然后……那东西就出现了。”
“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只知道它和那些普通的丧尸完全不一样。有一天，守在楼梯口附近的一个护士，突然就倒下了。她没有被咬，也没有被抓，就是突然捂着脖子，开始抽搐，脸上发紫，口吐白沫……几十秒，就几十秒……她就不动了。然后，她又站了起来，眼睛变成了灰白色，开始攻击身边的人。”
“我们都吓坏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第二天，我们通过通风管道的排气扇，看到了……看到了那种灰色的烟雾。”
袁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再次闻到了那致命的气味。
“那只怪物，那只‘特殊变异丧尸’，它能从身体里释放出一种诡异的灰色烟雾！那烟雾无孔不入，我们用湿毛巾堵住了门缝，用胶带封死了窗户，但都没用！它能顺着中央空调的通风管道，飘到五楼的每一个角落！”
“吸入烟雾的人，会立刻感觉到喉咙像被火烧一样，无法呼吸，然后就是剧烈的抽搐……最后……最后就变成了那种怪物！”
“安全区……瞬间就崩溃了。到处都是尖叫，到处都是倒下又站起来的人。昨天还在一起吃饭的同事，下一秒就变成了扑向你的怪物。整个五楼……整个五-楼……都变成了地狱！”
袁浩的故事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而听着他讲述的五个人，则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骇然。
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座医院如此死寂。
因为真正的杀手，不是那些看得见的怪物，而是这栋大楼里，无处不在的空气！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能通过空气传播病毒的牧尸！
这个绝望的真相，像一块万吨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将他们原本就脆弱的计划和求生的希望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