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误会李先生了,他只是想帮他清理房间,可是他却以为别人想欺负他。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司镜在心里暗暗谴责着自己。
李聿熙笑着按住他的手背,用了点力将他的手压回挎包:
“看在邻居的份上,清洁费就不要了。”
一句话就把司镜逗笑了,方才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
李聿熙把司镜扶到沙发坐下,自己马上撸起袖子打扫了起来。
司镜有些坐不住,毕竟别人是在帮他打扫房间,他真诚地说道:“我来帮忙吧。”
“不用了,地上太乱,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就陪我聊聊天。”
李聿熙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
司镜欣然同意:“好啊。”
——
二十分钟后,司镜的门被敲响了。
“来啦。”
司镜摸索着开了门,由于对房间的布局还不是很熟悉,刚把门拉开就被过高的门槛绊了一下。
整个人带着清甜的栀子香气向前倒去。
他身体弱,反应本就有点慢,这一下恐怕要摔个不轻。
“没事吧?”
他慢慢抬起头,脸色有些惊吓过后的苍白。
纤长的睫毛被温柔的水雾浸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没事,没事的。”
要是平时司镜不会吓成这样,但是现在眼睛看不见,他总觉得有未知的恐怖蛰伏在自己身边,让人毛骨悚然。
司镜被吓得不轻,都忘了自己还抓着李聿熙的手臂。
李聿熙从未见过这么柔弱的人。
只是被吓了一下,白皙的肌肤就泛上玉粉
他仍然会充满真诚和感激地喊他“聿熙”。
如果此时的司镜没那么害怕的话,他就会发现一个重要的细节:
可惜司镜毫无察觉
李聿熙柔声道:“你喜欢就好,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司镜捧着小碗,连忙多喝了几口,看起来有几分呆萌
男人伸手将他按回了沙发上:“没关系。”
司镜点头:“好、好的。”
李聿熙出去后,贴心地帮司镜关好了房门。
这样晚上李聿熙敲门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拿给他了。
放好之后,他拿起了沙发上的小挎包,坐在了书桌边。
他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又拿出一个小本子,放在桌子上。
本子上写着四个大字:工作日志。
司镜将本子摊开,翻到第一页,准备记录。
工作内容非常简单。
只需要按照雇主的要求,住够指定的天数,然后每天写一下入住感受就可以了。
司镜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
“门槛过高,不安全。”
“邻居一位,人不错。”
……
记录完后,他又拿着盲杖敲敲点点,将这座房子整体熟悉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之后,天已经黑了,他也有些累了。
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能通过体感温度和自己的生物钟判断,现在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
他脱了鞋子,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其实倒没有多困,只不过眼盲让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他闭上双眼,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颗大粽子,脑子里想着炮炮告诉过他的一些信息。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一个连环杀手,而他只是一个炮灰,会在某天被回到案发现场的凶手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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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声音,他没有给自己做任何掩饰,甚至连衣裳都没换。
李聿熙掌心有一道疤,相信只要不是太迟钝的人,一定能感受到那道明显的疤痕。
李聿熙眼底那神经质的疯狂愈演愈烈,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快发现吧,这样他就能撕破伪善的面具,把他永远关起来。
只要青年此时喊出他的名字,这个名字就会变成他一生的魔咒,永远也别想逃离。
可是李聿熙没想到司镜这么迟钝,还是在假装睡觉。
只可惜装得又不像。
睫毛乱颤个不停,太明显了,分明就是醒着。
李聿熙要是真想杀他,估计这会他已经去阎王门前报到了。
朦胧的月光铺在青年身上,像披了一件薄薄的纱衣。
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蛋洒上柔和的银辉,美得不似真人。
“笨死了,装睡都不会。”
灭顶的恐惧像一张巨口,将司镜的理智吞噬殆尽。
澄澈的眸子已经被泪雾浸透,脑中瞬间警铃大作。
那个人好像坐下来了!
难道他是不准备走了吗?
一想到自己即将遭受的心理折磨,司镜委屈又害怕,连眼皮都颤了起来。
“你睡着了吗?”
司镜没忍住,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睡着了。”
说完之后他就僵住了。
完蛋了,睡着了怎么可能会说话啊?
这下是真的完了……
“噗……”李聿熙真的被逗笑了。
“发现你了哦。”
司镜这下不得不睁眼了。
天青色的眸子浸了水,透亮如玉珠,:
“别杀我行吗,我……上有老下有小。”
李聿熙挑眉,白天说好的父母双亡呢?这会又上有老下有小了。
真是个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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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声线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司镜心都凉透了:
“我是杀手,不是慈善家。”
“……”
他发现道德根本绑架不了这个人,杀人犯根本就没有道德。
怎么办?他不想被弄死啊……
“想活吗?”
“想、我想!”
司镜拼命点头,没有焦距的瞳孔在黑夜中美得晃眼,单纯又青涩。
司镜虽然怕死了,但还是认真纠正道:
“岁岁平安。”
“哦。”男人语气轻快,但与这语气相反的,是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尖刀。
在月光下,刀尖反射着冰冷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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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镜带着自己刚驯服好的盲杖敲敲打打,盲杖敲击不锈钢扶手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也不知道电梯什么时候能修好。”
司镜随口抱怨了一句。
四楼到一楼的距离不长,但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足够司镜走上好一会。
眼前一片黑暗,楼道里时不时吹起阴风.
曾经看过的恐怖小说中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
他总是觉得在安全出口附近,会蹲守着一只披头散发的鬼。
或者在自己的头顶上,趴着一只四肢扭曲的鬼怪。
他越想越怕,但是脚步却快不了一点。
急得一身汗,身上的栀子香透过微湿的肌肤逸散在空气中。
终于,在司镜的心理承受能力降到最低阈值之前,他下到了一层。
推开单元门的一瞬间,他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空气中飘来馥郁的桂花香,微风吹起他的衣摆,缭绕着他清瘦白皙的小腿。
青年美得像从画卷上走出来的人,一身宫廷风的丝绸蕾丝长袍,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居民纷纷为他停驻,看了过来:
“好美……”
“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我是在做梦吗?”
“他、他结婚了吗?”
“妈妈,我可以去跟那个哥哥拍照吗?”
实际上,除了身体原因外,过于惹眼的容貌也是司镜不爱出门的原因之一。
当微笑着跟第十八个要合影的人告别后,他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往超市去。
超市里人声嘈杂,在司镜踏入的一瞬间,出现了一阵微妙的寂静。
随后人群更加躁动起来,有很多人有意无意地向他靠近。
司镜越是躲着人,身边的人就越多。
总是有人挡着他的路,他不得不请人让一下。
他来到手工区,购买了一些毛线团和钩针,随后火速付款,提着东西离开了超市。
这些东西是为李聿熙买的,司镜觉得好邻居对他还不错,理应买点礼物感谢一下。
可是他身上没有那么多钱,买不了特别像样的礼物。
他想为李聿熙织一条围巾,不管他会不会戴,至少是一份心意。
回去的时候,他听见有人从电梯里出来。
他问了一句,得知电梯竟然已经好了。
这实在是太好了,终于不用爬楼了。
司镜高高兴兴地进了电梯,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司镜侧身为男人让出了一个位置。
司镜心头一紧,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对劲。
青年眼尾泛起绯红,声音含着薄怒,但偏偏音色干净清软,生起气来反倒像是在撒娇:
“先生,电梯里有监控的。”
司镜试图错开身,跟男人拉开距离。
司镜的后背靠着内壁,眼中水汽朦胧,任谁都能看出青年的色厉内荏。
只需要稍微吓一吓,他就会露出无助不安的样子。
像只慌不择路的小羊羔,慌忙地跳进专门为他准备的陷阱。
男人终于说出了进电梯后的第一句话,声音跟昨晚的凶手一模一样。
像被某种带着鳞片的冷血动物爬过。
他瞪大了眼睛,但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可怜地抓着男人的袖口: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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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后院有一处天然温泉池,此处芳草落英,枝叶掩映,植着一片湘妃竹,绿意茵茵。
南渊常来此处运功调息。
南渊每次在池中时,都有一众暗卫分散隐蔽在附近把守,因此这里几乎没有闲人来往。
地上已铺了薄薄一层雪,温泉池蒸腾出一片片雾气,氤氲逸散犹如仙境。
南渊闭目调息,薄唇紧抿,清汗从额头沿着冷厉的面部线条滑下,在下颏骨处却凝成清霜一片。
仔细看去,南渊胸膛之下的温泉水面上竟结成一片薄冰。
须臾,南渊睁开双眼,眼瞳如在水中洗净的琉璃,带着些一触即碎的脆弱。
作为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能够有这样一双不然尘杂的眼睛真是十分不容易。
“遄行,药来了吗?”他嗓音喑哑,还有些忍耐到极处的颤抖。
话音刚落,一个青年惊掠而来,无声无息稳稳落在泉水边。
“回将军,今日是二十六,”青年拱手低着头,神色恭敬且晦暗,“药是二十八才来的。”
南渊在水中露出了一个孩子样的表情,似是有些困惑,又很是失望,他抬了抬眼:
“……好疼,”池中冰层渐厚,他就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罢了……我、我再忍两日。”
遄行不忍,但是束手无策,只好以内力将水面冰层化开,也好叫将军在里面好受些。
可惜泉水结冰的速度要比他化开的速度快得多,几乎是瞬间便又结成厚厚的一层。
凄然看向司镜所在之处,几乎要哭出来了,
然而司镜却不再开口,竭力忍痛,连那双琉璃眸子都闭上了。
黑夜如此宏大,正在用它那双宽厚的手掌抚慰着每一个安睡的灵魂。
算来,司镜已经在泉水中待了三个时辰了。
众人接受到他眼里的信号,纷纷捏紧了手里的家伙。
一群蛰伏在暗夜里的魑魅魍魉即将要亮出凶狠的犬齿,撕碎人的血肉、掠夺人的性命。
南渊对他这些憾事并不能感同身受,范晓星也不愿意再对着一张冰块脸,说了句“还有事”便告辞了。
“哦对了,你得小心些。过几日陛下生辰华振雄会来,想必有些不速之客也会来。”
说完就摇着扇子出了门。
定远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让宣安皇帝做了他的傀儡不算,他的手总有一天要伸到天启来。
这些事情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腹中一阵翻搅的疼痛猛然袭来,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南渊恍然觉得像是有无数把冰刀在切割他的五脏六腑。
窗外风声尖啸,仿佛让体内痛苦更重了些,南渊抿了一口茶,胃里的一阵冰寒疼痛方才压下了少许。
又坐了会,他咬紧牙关,待那阵疼痛逐渐稀释,才缓缓起了身,他想再去看看华安。
他脸色越来越红,仿佛饮了多少杯玫瑰花酿一样的粉红。他眼睫轻轻垂着,又小声补充道
“哈哈!”阿雀这样的人害羞起来真是十分可爱,绯城觉得自己心都化了,笑眯眯问道
她本是想要逗逗他,看他羞涩脸红的样子,但是他下一秒却挪步站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
“什么?”
“绯城。”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她没想到他会这样郑重地说出来。
没有闪躲没有回避,就这样大声告诉她
“殿下!您还未用早膳呐!”
芳妍正端着一盘精致糕点等在门外,绯城朝她摆摆手,伸手拿了两块糕便又拽着阿雀走了,
“阿妍,待会谁来都莫要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