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庭院铺满金黄落叶,静谧异常。地下密室外的守护阵法运转不息,隔绝一切窥探。院内偶有仆役经过,皆步履轻缓,神色恭敬,不敢有丝毫喧哗。
密室之中,梁岁岁并未如外界猜测那般闭关苦修。她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璎珞裙”,以天蚕云锦为底,用金丝银线并各色宝石细米,绣出繁复的万花盛放图,行走间光影流转,恍若将一片春光披在了身上。外罩一件“烟霞软罗披帛”,轻如烟雾,色若晚霞,更添几分柔美飘逸。她青丝半绾,斜插一支“七宝玲珑步摇”,凤首衔珠,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微微颤动,流光溢彩,衬得她容颜愈发娇艳夺目,如同九天仙子偶落凡尘。
她正立于源血灵胚之前,纤纤玉手虚按在封印光幕之上,美眸微阖,眉心处一点混沌色光华若隐若现,正以自身本源气息,细细感知着灵胚内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自北境归来,她与灵胚之间的感应越发清晰紧密,仿佛两者本为一体。她能“听”到灵胚那如同心跳般的搏动,能“看”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如海的生命本源,更能感受到核心那点金光之中,似乎正在孕育着什么。
忽然,灵胚的搏动节奏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虽然瞬间便恢复,但那一点金光却骤然明亮了刹那,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莫大吸引力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重重封印和阵法,向外界扩散开去!
梁岁岁猛地睁开双眸,眼中混沌色光华一闪而逝。“果然……”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与凝重。这灵胚随着她修为提升和因果纠缠加深,正在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其本源气息已难以完全封锁,偶尔的波动外泄,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迅速打出数道玄奥法诀,加固封印,暂时平息了灵胚的异动。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灵胚与此界本源相连,它的变化,或许也预示着此界将有不寻常之事发生。
……
青鸾司。
五皇子皇甫钰得了梁岁岁的“指点”,不敢怠慢,翌日便寻了个由头,亲自来到青鸾司。他并未摆皇子架子,态度谦和,只说是奉陛下之命,需了解各国详情以更好地接待使者,特来查阅卷宗。
影一亲自接待,将他引至藏书阁一处静室,奉上早已准备好的、厚厚一摞关于西夜、狄戎、南诏、东夷乃至更遥远海国的详尽资料,其中不仅包含风土人情、军政结构,更有历代交往记录、潜在矛盾分析,甚至还有一些市井传闻、商业密报,内容之详实、角度之刁钻,远超皇甫钰想象。
皇甫钰心中震撼,面上却不露分毫,只诚恳道谢,然后便埋首卷宗之中,看得极为认真,甚至不时提出一些问题,皆切中要害。影一在旁,有问必答,态度平淡。
足足两个时辰后,皇甫钰才揉着发酸的脖颈,起身告辞。临走前,他对影一拱手道:“今日受益匪浅,多谢影一大人。还请代本王……向郡主问安。”他斟酌着用词,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问安”。
影一微微颔首:“殿下慢走,属下会转达。”
离开青鸾司,坐在回府的马车中,皇甫钰脸上的温和恭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思。梁岁岁通过影一传递的信息非常明确:她看到了他的“隐忍”和“价值”,并愿意给予有限的“支持”和“考验”。这份卷宗,既是帮助,也是衡量。如果他只是庸碌之辈,看过便罢;若他能从中悟出些东西,并能妥善运用于接待使者乃至后续的朝堂事务中,那么,他或许真能进入那位“仙女”的视线,获得一丝真正的倚仗。
“不能急,不能错。”皇甫钰握了握拳,眼中闪烁着野心与谨慎交织的光芒。他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不仅要办好差事,更要展现出值得“投资”的潜力。他深知,在梁岁岁那等存在眼中,皇权争斗或许不值一提,但一个有能力、知进退、能办事的“凡人”,或许还有些许用处。
……
镇南王府,演武场。
皇甫凛赤着上身,手中一杆玄铁长枪舞得如同蛟龙出海,风声呼啸,卷起满地落叶。他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充满了沙场征伐的惨烈之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郁结、无力、还有那份深藏心底、永无可能宣之于口的悸动,统统发泄出来。
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古铜色的肌肤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光泽,坚实的肌肉随着动作贲张,充满了力量感。不远处,萧煜和钱多多并肩而立,看着他近乎自虐般的练枪,相视一眼,皆是叹息。
“王爷这又是何苦。”钱多多摇头。
“北境大捷,四海宾服,云煌前所未有之强盛,王爷当高兴才是。”萧煜也低声道。
他们何尝不知皇甫凛心中所困?那位昭慧郡主如今已是云端之上的仙人,与他们已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份隐约的触动,注定是无根之萍。
许久,皇甫凛才收枪而立,胸膛剧烈起伏,气息却依旧沉稳。他接过亲卫递上的汗巾,随意擦了擦,披上外袍,恢复了平日冷峻的模样。
“西夜新王登基,狄戎称臣,南诏东夷遣使……表面太平,暗地里未必没有心思。”皇甫凛声音低沉,“尤其是狄戎,其萨满虽死,荒古巫神未必罢休。玄煞老魔更是睚眦必报之辈。传令下去,各军不可懈怠,边境巡逻加倍,尤其是与狄戎、西夜接壤之处。”
“是!”萧煜肃然领命。
“另外,”皇甫凛顿了顿,“流霞别院……再加派一队暗卫,要最精锐的,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守护,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上报。”
钱多多点头应下,心中明白,那里是王爷心中最深的挂念,也是云煌如今可能最大的变数所在。
……
云煌以西,穿过茫茫戈壁,便是西夜故地。
新登基的西夜王兀术哈,正设宴款待几位远道而来的“客商”。这些客商皮肤苍白,眼瞳颜色各异,穿着华贵却与本地风格迥异,正是来自极西之地“罗刹国”的商人。
宴席间,兀术哈大谈与云煌的友谊,感谢云煌的支持,然而眼神闪烁。一名为首的罗刹商人,把玩着手中的水晶杯,用略显生硬的官话低笑道:“尊敬的王,云煌固然强大,但依靠他人,终究不如自身强盛。我罗刹国炼金之术、机关之学独步天下,若王有意,吾等可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让西夜的勇士更加强大,让王的声音传得更远。”
兀术哈眼神微动,举杯笑道:“贵使说笑了,西夜与云煌乃兄弟之邦,本王一心只想让子民安居乐业……不过,贵国的精巧器物,倒是可以多多交易。”
……
南诏国都,瘴气弥漫的丛林深处,一座古老的神庙中。
南诏大祭司,一位脸上刺满青色图腾的老者,正对着一尊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神像祈祷。神像脚下,摆放着来自云煌的丝绸、瓷器和茶叶。
“强大的云煌……神秘的仙女……”大祭司喃喃自语,“神谕显示,那片土地的本源正在苏醒……或许,是我们巫神一脉重返荣耀的机会?”他眼中闪过一丝幽光,“东夷那些海上的蛮子似乎也在蠢蠢欲动……或许,可以接触一下。”
……
凡间各国,因云煌的骤然强盛和梁岁岁的惊世出手,表面臣服,暗地里却心思各异,或寻求新的依靠,或图谋暗中分一杯羹,平静的局势下,暗流愈发汹涌。
九天之上,诸天星域仲裁殿的余波渐渐平息,清微道尊的警告犹在耳边。然而,在那些被警告的古老存在中,并非所有都甘心。
那弥漫着混沌气流、星辰生灭的虚无中,那道曾对梁岁岁产生兴趣的漠然意志,并未完全收回视线。“清微的弟子……混沌源体……下界因果……”意志无声地流淌着,“有趣的组合。强行干涉自然不可取,但……若其因果自行牵扯,命运之线交织而来,那便怪不得旁人了。”一道极其隐晦、几乎不可察觉的意念,如同蒲公英的种子,悄无声息地飘向了下方诸界,其中一颗,落向了与云煌相隔重洋、信仰奇特的东夷之地……
流霞别院密室,梁岁岁似有所感,抬眸望了一眼虚空,眼神微冷。她虽在凡间,但灵觉通天,一些极其隐晦的恶意与算计,已能模糊感知。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轻声叹息,目光落回源血灵胚,“既然如此,便让这风,来得更猛烈些吧。正好,借此了却一切。”
她决定不再一味压制灵胚的异动,反而要引导其变化,加速因果的汇聚与了结。唯有将暗处的魑魅魍魉尽数引出,方能一劳永逸,斩断所有羁绊,回归本源。
一场由她主导,席卷凡间与上界视线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