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源稚生的悍马车队准时出现在酒店楼下。所有人都做好了前往港口、执行那危险深海任务的准备。然而,当源稚生拉开车门时,沈炼却靠在车门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源局长,难得来一趟日本,就这么直奔主题,未免太无趣了。”沈炼指了指刚刚苏醒的东京街头,“阳光这么好,不如再带我们逛逛?也让我们看看,你这位执行局局长,平时都是怎么‘维护东京和平’的。”
源稚生愣了一下,眉头微蹙。龙渊计划事关重大,任何延迟都可能增加变数。但看着沈炼那看似随意却不容拒绝的眼神,他又想起昨日宴会后沈炼私下给他的暗示——“多观察,多了解”。
也许,这又是一个试探或者机会?
“可以。”源稚生最终点了点头,对司机说了个新的地址,“正好,有个小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
车辆没有驶向港口,而是拐进了新宿区一片略显陈旧的商业街。路明非看着窗外与昨日光鲜区域截然不同的景象,有些好奇。凯撒和楚子航则保持着沉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车子在一家名为“麻生真玩具店”的小铺前停下。店铺门面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橱窗里摆放着一些可爱的毛绒玩具和模型。此刻,店门口的气氛却有些微妙。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留着飞机头、看起来有些愣头青的年轻男人(野田寿),正抓着头皮,涨红着脸对柜台后的女孩说着什么。那女孩麻生真穿着干净的店员服,梳着马尾辫,面容清秀,但此刻脸上写满了困扰和一丝害怕,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是‘关东刀’野田组的人,”源稚生平淡地解释了一句,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那小子野田寿看上这家店的店员了,天天来找麻烦,大概是他表达好感的方式比较特别。”
他没带随从,独自下车走了过去。沈炼四人也跟了下去,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
源稚生走到店门口,甚至没看野田寿,只是对柜台后的麻生真微微点头:“没事吧?”
麻生真看到源稚生,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鞠躬:“源先生!没、没事……只是野田君他……”
野田寿看到源稚生,刚才那点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冷汗直流。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鞠躬,脑袋几乎要碰到膝盖:“非、非常抱歉!源先生!我、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没有威胁,没有动手。麻生真看着野田寿逃走的背影,松了一口气,但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复杂。她再次向源稚生鞠躬道谢:“谢谢您,源先生。”
源稚生只是摆了摆手,转身走回车上。
回到车上,路明非忍不住吐槽:“这……这算什么?黑道小弟的纯情暗恋记?方式也太硬核了吧?”
车辆继续行驶,源稚生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嘲弄:“看到了吗?这就是黑道生态的缩影。
即使是这种看似滑稽的事情,背后也是靠着暴力威慑来解决的。野田寿那种底层成员,用这种笨拙又令人困扰的方式表达好感,而他们组织,乃至我们蛇岐八家,维持着这条街上某种畸形的‘秩序’。很讽刺,不是吗?”
“既然知道是畸形,为何不尝试改变?”凯撒问道,带着他惯有的、认为一切都应合乎逻辑与规则的思维方式。
“改变?”源稚生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政宗先生说,积弊已深,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的蛇岐八家,就像一艘锈迹斑斑的巨轮,强行转向只会导致解体。他说,要改变,需要等我真正坐上大家长的位置,拥有绝对的权力后,才能大刀阔斧地改革。”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东京的高楼大厦,看到了某个遥远的海滩。
“但是……我志不在此。”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真实的迷茫,“我不想当什么黑道至尊,也不想改革什么百年积弊。我最大的梦想,是去法国南部的天体海滩,卖防晒油。”
这话从一个黑道太子爷口中说出来,反差大到让路明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凯撒和楚子航都露出了些许诧异的表情。只有沈炼,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仿佛早已知晓。
源稚生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一个从未与人言说的秘密:“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最后一只象龟,孤独的乔治。源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必须背负着这个姓氏,背负着整个蛇岐八家的期望,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一直爬下去。有时候,我觉得很累。”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源稚生略显疲惫的侧脸上。
“孤独的乔治啊……”沈炼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笑了笑,“很棒的比喻。不过,源君,你知道吗?孤独的乔治虽然孤独,但它至少一直生活在它应该生活的岛屿上,直到生命尽头。而你呢?你真的属于这座钢铁丛林吗?”
他看向源稚生,眼神深邃:“人这一生,应该为自己活一次。你觉得有很多责任,那是你自己加诸于身的枷锁。你想去卖防晒油,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也非常真实的愿望。为什么不能实现呢?”
源稚生怔住了,他从未听过有人这样对他说话。无论是橘政宗还是家族长老,告诉他的永远都是责任、使命、传承。
沈炼的语气变得笃定:“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实现你的愿望的。在阳光灿烂的天体海滩,卖着防晒油,看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男男女女,而不是面对这些打打杀杀和勾心斗角。”
他顿了顿,看着源稚生惊讶的眼睛,微笑道:
“到时候,记得给我打个折。我会帮你的。”
源稚生看着沈炼,这个神秘的本部专员,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如此……近乎承诺般的表情。那颗被沉重责任冰封的心,似乎被这看似荒诞却又无比真诚的话语,轻轻敲开了一道缝隙。
车窗外,东京的街景依旧喧嚣,但车内的空气,却仿佛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