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金轮第四次震颤时,我喉间的甜腥再也压不住,一口黑血喷在赵敏手背。
她的金火还在倒流,可那热度突然变了——像是被冷水激过的炭,明明烧得更猛,却带着刺骨的凉。
无忌哥哥!她终于慌了,指尖的金火地缩回,去捂我不断渗血的嘴角。
我这才看见她腕上的布带早被血浸透,暗红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朵梅花。
三天前她割脉引火时,说张教主的血真烫,现在我摸着她的手,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青蚨娘!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共愿坛的门被撞开,穿月白锦缎的身影跌进来,发簪歪在耳后,手里攥着半卷染血的账册:教主!
雁门关外九阳义塾——她喘得厉害,喉结上下滚动,三个读《孟子》的小弟子,方才在课上突然捂着手心惨叫,等夫子冲过去,他们掌心的金纹全烂了,肉翻出来像被火烤过的糍粑!
我脑子地炸了。
三个月前为了稳固民心火种,我在各城设了义塾,让百姓家的孩子读书识字时顺道温养金火,怎么突然就反噬了?
赵敏突然拽我衣袖,她的金火虽收了,可我们交握的掌心还留着烫痕。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共愿坛中央那口半人高的青铜鼎,原本流转的金纹正一寸寸暗下去,像被墨汁浸过的金线。
更骇人的是鼎底,有团指甲盖大的黑气正顺着纹路往上爬,所过之处金纹炸出火星。
是三脉共燃的反噬。我咬着牙扶墙站起来,后背的冷汗浸透了里衣。
之前为了对抗雪原那家伙的幽火,我让赵敏引蒙古商队的愿火,青蚨娘控钱庄的财火,再加上明教的信仰之火,三脉同燃确实让民心鼎的火势翻了三倍,可没人能同时控住三股火流——就像三条拧在一起的麻绳,拧得太急,绳芯先断了。
去藏经洞!我扯过案上的粗布擦嘴,火心老人当年铸鼎时留的石壁语录,说不定有解法。
赵敏要跟,被我按住肩膀:你留在这儿,看着鼎。她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只是把我腰间的圣火令往我手里塞了塞——那是我当年在光明顶练九阳时用的,现在被金火烤得发烫。
藏经洞的石壁在我掌下泛着冷光。
我顺着当年刻的九阳生万物往上找,指甲刮过一道又一道语录,直到在最角落看见行极小的字,被烛烟熏得发褐:火种可传,劫亦可承。
唯执念如山者,能代万民受焚。
执念如山...我喃喃重复,指尖重重按在那行字上。
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青蚨娘,她鬓角的珍珠簪掉了一颗,声音发颤:又...又有五个节点报了反噬,洛阳的绣娘,泉州的船工,全是掌心溃烂!
我突然笑了,笑得咳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这鼎从来不是需要更猛的火,是需要一个——把反噬的火引到自己身上,炼化了,再还给百姓。
就像当年在昆仑山,我用九阳神功化了玄冥寒毒,现在不过是换种毒来化。
你疯了?
我转身,赵敏不知何时站在洞门口,发梢还沾着鼎室的金粉,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她身后跟着青蚨娘,正偷偷抹眼泪。
上次西域为了救十万人,你烧了命灯折寿三年;现在又要当什么炉?她一步步走过来,靴跟敲得石地响,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分影之术用一道折寿一月,你现在本体都咳血了,还想炼什么承劫影?
我想解释,可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按在我脉搏上——跳得又急又乱,像擂鼓。脉门都在抖。她声音轻了,却更烫,你要当炉,也得先问问我这火种引者答不答应。
当夜,鼎室的烛火全被我吹灭了。
我脱了外袍,残臂按在鼎心,能清晰感觉到那股黑气顺着我的毛孔往身体里钻,像无数小针在扎。
九阳神功在丹田运转,我逆转分影诀——不是分裂战斗的影子,是炼一道专承劫的影。
第一缕影从后背冒出来时,我疼得咬碎了半颗后槽牙。
那影子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翻涌的黑气,像团活物。
我咳出一口黑血,腥得发苦,抬手摸脸,摸到一把白头发——原本只有两鬓斑白,现在头顶都白了三寸。
张无忌!
门被撞开的声响比鼎鸣还大。
赵敏提着盏羊角灯冲进来,灯油泼在地上,火苗地窜起。
她看见我半白的头发,看见地上的黑血,突然笑了,笑得眼泪往下掉:好啊,你炼承劫影,我就把火种打进你身体里。
没等我反应,她掌心的金火地刺进我后心。
那火烫得我眼前发黑,可奇怪的是,原本在体内乱窜的黑气突然乖了,顺着金火往承劫影里钻。
我低头看,那道半透明的影子正在变实,轮廓越来越像我,连眼角的痣都有了。
一影承一火。赵敏喘着气,手还按在我后心,你炼一道,我就融一份火种,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火久。
承劫影由一化三时,鼎室的金纹突然大亮。
我听见外面传来欢呼——是青蚨娘的声音:三十六城火种节点,今日无一反噬!紧接着是独孤九派来的信差,喘着气递过密报:北境雪原那家伙,掌心火纹变灰白了,像...像在学您的金轮。
三道承劫影围在鼎边,每有火流失控,便有一影迎上去,身体被火烤得滋滋响,却始终没散。
我瘫坐在鼎边,后背抵着冰凉的鼎壁,看赵敏蹲下来给我裹伤。
她的手在抖,裹到我腕上的伤时,突然把脸埋在我手心里:下次再想自己扛,我就把你绑在光明顶,拿铁链子锁着。
火种不该伤人。我望着鼎心跳动的金火,轻声说,可总得有人烧在前面。
远处雪原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雪落在火上。
我眯起眼,仿佛看见那个总站在雪地里的身影,正抬起手,掌心浮现金轮虚影。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被风卷着传来:原来...痛,才是火的引子。
三道承劫影开始消散时,我突然觉得不对劲。
往常分影消散,残念会顺着经脉归体,可这次——我摸着心口,那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块什么。
掌心金轮忽颤,我低头看,轮心的纹路里,竟映出三道极淡的影子,正往鼎心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