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前的大道上,周云庆一马当先,他身后,陈绰、李进、刘积并辔而行,甲胄千余骑兵列成整齐的方阵……
望着远方宛如蜿蜒的黑龙逐渐靠近朱雀门下,白洛恒心中变得无比激动。
这就是他的军队,大周的军队,这一幕,与八年前,他在建安城前陪着楚平帝同样迎接周云庆凯旋而来的军队极其相似。
这一刻,他似乎也理解了当时楚平帝那种激动的心情,也明白为何当初周云庆与楚凝安在文武百官面前露出那般丑闻,楚平帝甚至都未能触发,这都是因为有功者暂时可以掩饰一切……
“臣周云庆,参见陛下!”
白洛恒还在深陷于激动之时,周云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陈绰、李进、刘积紧随其后,连同身后的将士们一同叩首,声浪如潮:“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白洛恒快步走下白玉阶,亲手将周云庆扶起,掌心触及对方甲胄上的冰冷,凝视着他的脸庞,出现了某种沧桑。
“周将军,辛苦你们了!”他声音微颤,
目光扫过将士们脸上的风霜:“漠南光复,燕然授首,此等功业,足以彪炳史册!”
周云庆仰头望着天子,眼中血丝未消,却亮得惊人:“臣不敢居功!此乃陛下天威所至,将士用命之功!”
白洛恒摆了摆手,转向身后的文武百官,朗声道:“诸位爱卿请看!周将军与诸位将士,北击蛮夷,收复故土,让漠南二十万汉民重归大周怀抱!此等功绩,当受天下人敬仰!”
百官齐声附和,山呼:“陛下圣明,将军威武”,声浪漫过朱雀门,与身旁文武百官的欢呼交织在一起,白乾站在父亲身侧,小手紧紧攥着朝服,望着眼前这壮阔的场面,眼中满是崇敬,少师说的“国之柱石”,原来便是这般模样。
“传朕旨意!”
白洛恒抬手,内侍总管捧着圣旨上前,展开的明黄卷轴在风中微微拂动。
“大周天子令:
周云庆北伐有功,晋左骁卫大将军,赐镇国公,食邑三千户,赏黄金百两,锦缎千匹!”
周云庆再次跪地:“臣谢陛下隆恩!”
“陈绰、李进、刘积!”
内侍总管的声音穿透人潮,清晰地传遍长街:“随周将军征伐,勇冠三军,各晋三品昭武将军,食邑千户,赏黄金五十两,锦缎五百匹!”
“臣等谢陛下!”陈绰三人叩首,声音铿锵有力。
“其余将士,论功行赏,各有嘉奖!”
白洛恒的目光扫过阵列中的每一张脸:“凡此次北伐生还者,家中赋税减免三年;阵亡将士,朝廷追赠爵位,厚葬优抚,子女由太学馆供养至成年!”
“吾皇万岁!万万岁!”
将士们再次欢呼,许多人眼中泛起泪光。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所求的不过是身后家国安稳,此刻天子一言,便将他们的付出尽数记在心上。
宣旨已毕,周云庆起身,对身后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两名亲兵捧着一个黑漆木盒上前,盒身缠着猩红的绸缎,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陛下!”
周云庆沉声道:“臣有一物,要献于陛下。”
白洛恒示意内侍接过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腥味混杂着防腐草药的气息飘出。
盒中铺着洁白的丝绸,默哆的首级静静躺在其中,双目圆睁,看起来有些惊悚……
“果然是他!”白洛恒眼中闪过锐芒,随即化为释然。
这个后生的草原可汗,终究还是栽在了大周将士手中。他终究不是默啜……
他抬手合上木盒,沉声道:“默哆虽为蛮夷,亦是一方枭雄。传旨,取上好木料,以防腐香料处理,将其首级送回漠北草原。”
百官皆是一愣,刘积忍不住上前一步:“陛下,默哆残暴不仁,为何还要将其首级送回?”
白洛恒望向北方,目光深邃:“他是草原的敌人,却也是燕然部曾经的可汗。将其首级送回,是告诉草原各部,大周能灭燕然,亦能容草原。若安分守己,便可共享太平;若再敢南侵,默哆便是前车之鉴!”
周云庆恍然大悟,躬身道:“陛下仁厚,臣佩服!”
白洛恒微微一笑,将木盒交给内侍:“此事便交由周将军安排,务必让草原各部看清大周的态度。”
他转身面对众人,声音陡然提高:“传朕旨意,三日后,于皇城大安宫摆宴,广邀文武百官、楚室宗亲,犒劳三军将士,嘉奖此次收复漠南的有功之臣!”
“陛下圣明!”
欢呼声再次掀起,此时百姓们沿街跪拜,手中的红绸挥舞不停。
周云庆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黑风口的尸山、临江城的残垣、细柳城的风雪,那些曾经的惨烈,在此刻都化作了值得。
他转头看向陈绰三人,四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释然。
白洛恒牵着白乾的手,走上城楼。
晨光穿透云层,将御京城染成一片金黄,远方的农田里,已有农人开始翻耕土地,新的种子正等待着春天。
“乾儿!”
他指着城下凯旋的大军:“你记住今日的场面。这些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安宁,将来,便要由你来守护。”
白乾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儿臣记住了!”
他望着周云庆等人被百官簇拥着走进朱雀门,忽然明白母后说的“超越”是什么意思,不是比父皇更能打仗,而是让这样的凯旋,不再需要鲜血浸染。
三日后,大安宫灯火通明。
殿外的白玉阶下,禁军列阵,甲胄如霜。
殿内,百官按品级就座,楚室宗亲位列在席,脸上虽有复杂,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周云庆一身朝服,与自己的夫人同坐一席,眉目传情,仿佛褪去了此前在战场上的冷肃杀气,坐在首座。
陈绰、李进、刘积分坐两侧,与昔日的袍泽举杯相庆,眉宇间尽是豪情。
白洛恒携裴嫣登上主位,白乾立于身侧。
乐师奏响《凯旋乐》,钟鼓齐鸣,震得大殿的席位上都在震动。
“诸位爱卿!”
白洛恒举起酒杯:“今日这杯酒,敬北伐的将士们!敬收复的漠南!敬我大周的万里河山!”
“敬陛下!敬河山!”
众人举杯,酒液入喉,带着滚烫的暖意。
周云庆起身,捧着酒杯走到殿中:“臣有一言,愿与陛下、与诸位共勉!”
他声音洪亮:“漠南光复,只是开始。他日,我大周不仅要守好漠南,更要让中原的炊烟,飘遍草原;让汉家的礼乐,传遍四方!”
白洛恒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周将军所言,正是朕之所愿!来,再干一杯!”
酒过三巡,舞姬献舞,乐声悠扬。
白乾坐在母亲身边,看着殿中欢笑的人们,忽然问:“母后,那些漠南的百姓,现在能吃饱饭了吗?”
裴嫣抚摸着他的头,望向殿外的星空:“会的。等春天来了,他们种下的庄稼,就会结出饱满的粮食。”
在这般喜庆的氛围之下,唯有楚皇室成员那一席的人,除了楚豫时常挂着张笑脸,向着身旁的人敬酒之外,其余的郡王等人神色复杂,有些更是带着羡慕的神情望着龙椅上的白洛恒……
昔日他们楚家太祖皇帝,开国建业,统一中原,扫荡天下,却也未能像白洛恒这般,如此震慑外蛮,甚至在当时,他们楚朝还要向着北方进贡……
然而,更加杀人诛心的是,此时又有官员上奏,趁着喜庆,道:“我大周立国不过六年,陛下登基之初,中原之地,满目苍夷,天下游民逃户过半,可如今陛下励精图治之下,不仅使得民生阜安,有治世之风范,更是北击燕然,收复漠南之地,此等功绩,远胜楚太祖平定天下之功,可于夏朝夏文帝服漠北之功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