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废物!废物!”
默哆一脚踹翻身旁的箭筒,箭矢滚落一地。
“我燕然部当年何等神威,竟被这些鼠辈拖累!”
他扶着城墙,看着城外雪原上汉军的篝火越来越近,心头的怒火渐渐被寒意取代。原来这场大败,不仅是汉军的算计,更是草原各部的背叛,他们早已不愿受燕然部的驱使,这场仗,从一开始就输了。
“可汗,事已至此,发怒无用。”
先前那名将领从雪地里爬起来,抹去脸上的雪水:“临江城守不住了。此城虽地势险要,却无险可依,城墙年久失修,如今只剩三千残兵,根本挡不住周军的攻势。不如……不如我们退回漠北,收拢残部,再联合其他部落,待来年开春,再卷土重来!”
默哆死死盯着城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不甘心,父亲从汉人手里攻占,苦心经营多年的漠南,眼看就要攻入中原,却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可他也清楚,将领说得是实话。临江城已是孤城,再守下去,只会被汉军瓮中捉鳖。
“退……退往漠北!”
半晌,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告诉剩下的人,带上所有能带走的粮草,沿阴山古道撤退,不许恋战!”
“是!”将领们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去传令。
一个时辰后,临江城的北门悄悄打开,默哆带着三千残兵,趁着夜色往阴山方向逃窜。他们不敢打火把,只能借着月光在雪地里摸索前行,马蹄裹着破布,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汉军。
默哆回头望了一眼灯火渐灭的临江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而此时的周军大营,周云庆正站在舆图前,听着斥候的回报。
“将军,临江城方向灯火骤灭,似有兵马动向!”
周云庆与张迁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了然。
“默哆要跑!”张迁道。
“他跑不了。”
周云庆拿起令旗:“张迁,你率五千骑兵,即刻攻城!务必拿下临江城,不得让城中一兵一卒逃脱!”
“刘积,你带三千骑兵,沿阴山古道追击,不必恋战,只需迟滞他们的速度,待我后续大军跟上!”
“遵令!”两人领命而去。
天色微亮时,张迁的大军已兵临临江城下。
城楼上空无一人,城门虚掩,显然默哆早已弃城而逃。
周军士兵一拥而入,几乎未遇抵抗,只在街巷中捕获了数百名来不及撤退的燕然残兵,缴获了大批牛马牲畜和囤积的粮草。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临江城的城楼上时,周云庆策马入城。
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上城楼,城楼上,燕然部的狼旗早已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的大周龙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猎猎作响。
“将军,龙旗已升!”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
周云庆望着城下欢呼的士兵,望着远处连绵的草原,又望向南方中原的方向,眼眶微微发热。
二十余年了,临江城终于再次插上了汉人的旗帜。
当年白洛恒从此地逃回中原,他也因此与白洛恒结下嫌隙,如今却在此地为他收复失地,命运真是奇妙。
“来人!”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激动:“备笔墨,给陛下写奏报!”
亲兵连忙奉上笔墨,周云庆提笔蘸墨,在纸上写道:
“臣周云庆奏报陛下:黑风口一战大破敌军,默哆溃逃,臣已率军攻占临江城。此城光复,漠南震动,下一步将挥师定襄,彻底肃清草原残部,收复漠南全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早日凯旋!”
写完,他将信纸折好,递给亲兵:“快马送往御京城,不得有误!”
亲兵接过信,翻身上马,疾驰而去。马蹄声消失在城南的大道上,带着捷报,奔向千里之外的御京城。
周云庆站在城楼上,抚摸着冰冷的城砖。
这里曾是白洛恒家族的埋骨之地,更是驻守在漠南无数汉人子弟的埋骨之地,如今,他终于可以告慰那些亡魂,失地已复,山河无恙。
他抬头望向漠北的方向,默哆虽逃,但漠南的收复已是定局。接下来,只需拿下定襄,这片被草原人占据二十余年的土地,便会彻底回到中原的怀抱。
阳光越升越高,周云庆转身走下城楼,声音洪亮:“传令下去,休整三日,三日后,兵发定襄!”
城下的士兵们轰然应诺,声浪在临江城的街巷中回荡,久久不息。二十余年的等待,终于迎来了这一刻,汉家旗帜,重插漠南……
御京城中,紫薇宫长生殿内,白洛恒指尖按在舆图上“定襄”二字,眉头微蹙。
萧澈正低声禀报着西域的动向,郑明已说动楼兰、西凉两国,承诺按兵不动,唯有疏勒国仍在观望。
裴然则在一旁补充:“陛下,江南的漕粮已过黄河,不日便可抵达朔州,足以支撑大军三月之用。”
白洛恒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未离开漠南的疆域。
这些日子,捷报虽时有传来,可临江城的消息却迟迟未到,像一根刺扎在心头。
他时常会想起那个雪夜,自己浑身是血地从临江城逃出,兄长们的尸体倒在城门下,父亲的战旗被草原人踩在马蹄下……那画面,二十余年未曾褪色。
“陛下,漠南有紧急军情送达!”殿外传来内侍急促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白洛恒猛地抬头:“快呈上来!”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亲兵风尘仆仆地闯入,甲胄上还沾着塞外的雪粒,他单膝跪地,双手高举奏报:“陛下!周将军奏报!临江城已光复!”
白洛恒一把抓过奏报,展开信纸,周云庆字迹映入眼帘,黑风口大捷、默哆溃逃、龙旗重插临江城楼……一行行字像暖流般涌入四肢百骸,驱散了多日的沉郁。
“好……好啊!”
他猛地起身,神色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周云庆……没有让朕失望!”
萧澈与裴然连忙上前,看清奏报内容后,皆是面露狂喜。
“陛下!临江光复,漠南已定大半,此乃天大的喜事啊!”
萧澈抚掌道:“二十余年了,这片土地终于回到我大周手中!”
白洛恒将奏报紧紧按在胸口,感受到临江城楼上龙旗猎猎的风。那些埋骨于斯的亡魂,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终于可以等到这一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可眼角的湿润却怎么也藏不住。
“传旨!”
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
“赏周云庆黄金百两,锦缎千匹,其麾下将士各升一级!令他休整之后,即刻进军定襄,务必一鼓作气,肃清残敌!”
“臣遵旨!”亲兵领命,转身时脚步轻快如飞。
殿内的凝重一扫而空,萧澈与裴然相视一笑,眼中皆是如释重负。
白洛恒重新落座,指尖轻轻摩挲着奏报上“临江城光复”五字,忽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他起身道:“今日议事暂歇,朕去趟长恒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