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易中海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桌上略显沉闷的气氛,脸上努力挤出笑容,
“卫东啊,柱子,咱们今天这顿饭,主要是给卫东接风,大家认识认识。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都喝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
刘海中和闫富贵已然是七八分醉意,闻言也觉得差不多了。
“行,行,老易说得对,不早了,不早了。
刘海中打了个酒嗝,扶着桌子边缘站起身,身子晃悠了一下。
闫富贵也眯缝着眼,嘿嘿笑着:
“是该散了。”
林卫东见易中海急着散场,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憨厚笑容:
“好嘞,听易师傅的。今儿个多谢几位师傅款待。”
“嗨,卫东你太客气了!”
易中海见林卫东如此“识趣”,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傻柱闷着头没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一口喝干。
林卫东起身,刘海中和闫富贵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热情却丝毫不减。
“卫东啊,好小子,够意思!”
刘海中一把揽住林卫东的肩膀,酒气熏人。
闫富贵也凑了过来,拍着林卫东的另一边胳膊:
“对,卫东,你这……这酒好!人……人也好!
以后常来三大爷家……喝茶,我跟你好好算算……这酒,到底能兑几回水……不是,是跟你好好聊聊人生!”
林卫东笑着一一应了。
易中海站在门口,看着林卫东和傻柱并肩往走,心里那根弦依旧紧绷着。
他总觉得林卫东这小子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底下,藏着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老易,赶紧进来吧,外面风大。”
里屋传来一大妈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
易中海应了一声,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屋。
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院里的夜色。
林卫东听着身后门响,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闷头走路的傻柱,这小子比平时更加沉默,也不知道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因为刚才自己那句关于他爹的话。
在林卫东看来,傻柱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救,肯定是谈不上。
不过,既然这浑水自己已经蹚进来了,顺手把某些人的如意算盘搅黄了,再给某些自以为是的“好人”添点堵,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何师傅,今晚的菜,味儿地道。”
林卫东率先打破了沉默。
傻柱“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酒量本就不差,但今晚易中海他们存心灌林卫东,他作为陪客,也跟着喝了不少。
六十五度的二锅头,后劲正慢慢涌上来,脑子有些发沉,但还不至于糊涂。
“特别是那道胡萝卜炒肉丝,肉丝少了点,但火候恰到好处。”
林卫东继续说道,语气轻松。
傻柱嘴角撇了撇:
“就那点玩意儿,抠抠搜搜的,能炒出什么花来。”
林卫东笑了笑:
“何师傅,你这话就实在了。不过说真的,就那点材料,你能做出这味儿,确实是高手。”
这话傻柱爱听,他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两人脚步都放慢了些。
林卫东像是随意地开口:
“何师傅,刚才在饭桌上,听你说起你父亲……他当年离开,就没给你或者你妹妹留下点什么信物,或者托人捎个话什么的?”
傻柱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沉了下来,带着几分酒后的红晕,眼神却有些复杂地看向林卫东:
“提他干嘛?一个为了寡妇,连自个儿亲生儿女都能扔下的人,有什么好提的!”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
林卫东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感同身受”的表情,
“这当爹的,有时候也有苦衷。
你看我,我爹不也跑路了?
谁知道他当年是怎么想的。万一是怕连累家里人呢?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顿了顿,观察着傻柱的表情,见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便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何师傅,你爹是哪年走的?”
那时候,你跟你易师傅,关系应该挺好了吧?毕竟他是看着你长大的。”
傻柱沉默了。
他爹何大清是五一年走的,那时候他十六岁,妹妹何雨水才几岁。
易中海确实是从小看着他们兄妹长大的,他爹走后,易中海也确实没少帮衬他们。
“一大爷……他人是不错。”
傻柱闷闷地说了一句,语气却不似先前那般笃定。
他想起了小时候,他爹还在的时候,跟易中海关系确实挺好,两人经常一块儿喝酒聊天。
他爹走了之后,易中海就成了院里最照顾他们兄妹的人。
林卫东点点头,话锋一转,
“是啊,易师傅在院里威望高,为人也热心。”
“不过,我就是好奇,你爹当年走得那么突然,难道就没通过什么渠道,比如邮局什么的,给你们寄点钱,或者写封信回来解释一下?
这人之常情嘛,骨肉至亲,哪能说断就断。”
“钱?信?”
傻柱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
“他要是真惦记我们,就不会走了!走了这么多年,连个屁都没放一个!”
“或许……是寄了,但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没到你们手上呢?”
林卫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
“这年头,信件丢失,或者被人截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尤其是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钱款什么的。”
傻柱心头猛地一跳。
被人截留?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在他固有的认知里,他爹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抛弃妻女,跟别的女人跑了,从此杳无音信。
他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不可能!谁会截留那玩意儿?再说了,他能寄多少?他自个儿都跟寡妇跑了,还能有多少钱?”
“这可说不好。”
林卫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何师傅,你爹当年在轧钢厂当大厨,手艺那么好,工资肯定不低吧?
而且,听说他还是谭家菜的传人?这样的人,手里能没点积蓄?
就算去了外地,凭他的手艺,想来也不会过得太差。”
傻柱的呼吸有些粗重起来。
他爹的工资,他有点印象,确实不低。
这些年,他只顾着怨恨他爹,却从没仔细想过这些细节。
“再说了,就算他当时没钱,难道就不会惦记你们?哪怕是写封信报个平安呢?
这当爹的,心再狠,孩子总是自个儿的骨肉啊。”
林卫东的话正在一点点地侵蚀着傻柱固有的认知。
傻柱脑子里乱糟糟的,酒劲儿、怨气、还有林卫东话里话外那些暗示,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
“我……我不知道!”
“别跟我提他了!喝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林卫东见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多说反而会引起他的警惕和反感。
他拍了拍傻柱的肩膀:
“行,何师傅,不提了。今晚喝得确实不少,早点回去歇着吧。”
傻柱胡乱地点了点头,脚步有些踉跄地往自家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