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市,如家酒店门前。
一辆锃亮的黑色桑塔纳缓缓停下,车门打开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吴秋雅踩着半高跟皮鞋优雅下车,身上的确良连衣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到了。”她转身微笑道,却看见张德彪父子还在车里磨蹭。
张德彪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那个印有“青山村化肥厂”字样的编织袋,黝黑的脸上写满局促。
他佝偻着腰,试探性地伸出脚,又缩了回来。
那双沾着泥点的解放鞋,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显得格格不入。
“爹……”
“您倒是走快点儿啊!”
张富贵在后面推搡着,他崭新的白色衬衫,领口已经被汗水浸透。
粗壮的脖子涨得通红。
吴秋雅见状,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给父子俩留出空间。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车门,腕上的上海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哎呦!”张德彪终于鼓起勇气下车,却被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晃得睁不开眼。
他下意识抓住儿子的胳膊,粗糙的手掌在张富贵崭新的衬衫上留下几道汗渍。
父子俩站在酒店门前,像两尊僵硬的雕塑。
四颗金色的星星招牌晃得他们头晕目眩,两座石狮子的铜铃大眼仿佛在审视着这两个乡下人。
“这,这门是纯金的?”张富贵结结巴巴地问,粗短的手指想要触碰鎏金大门,又在半空中缩了回来。
吴秋雅掩唇轻笑:“刷的漆而已,怎么可能是纯金的?”
她向前走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一边走,一边说道:“家里那边还没安排好,就麻烦你们两位在酒店对付几天。”
张德彪闻言,布满老茧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裤兜,那里装着他全部的家当,皱巴巴的几十块钱。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这得多少钱一晚上啊?”
“放心,酒店的费用我们掏了。”吴秋雅从精致的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这里有些粮票和现金,你们这两天可以在市里转转。”
她将信封递给张富贵,张德彪接过来时手指都在发抖。
张富贵咽了口唾沫,突然拽了拽父亲的衣角:“爹!你看那边!”
他指着旋转门,里面刚走出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对方的气质和沉稳有力的脚步,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男人看着父子俩土包子进城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摇了摇头,快步离开。
吴秋雅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语气依然温柔。
“正好,这两天你们还可以在市里玩一玩,逛一逛,就当熟悉环境了。”
其实他们家不小,张德彪父子过去,能住得下。
但是最近调查组闹得人心惶惶,风风雨雨的,怕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捕风捉影。
张德彪吗,几天前好歹也是个村长。
你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把村长约到家里,是想谈什么啊?
那能有好事吗?
就算没有,真想做你文章的人,也能无中生有。
为了避免麻烦,只能先委屈一下喽。
“没问题,听吴小姐安排。”张德彪点了点头,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心里却是不太得劲。
呵呵,说什么战友啊,感情啊。
来了不还是让他们住酒店,不敢见人吗?
唉,生分啦,瞧不起他们了……
张富贵则没想那么多。
他搓着粗糙的大手,眼神飘忽不定。
“伯母,冰冰呢?”
“她怎么没有跟咱们一起来?”
吴秋雅优雅地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腕上的上海表在阳光下闪着光。
“冰冰来了,但是她没有和咱们坐一辆车。”
她瞥了眼张富贵急切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说来市里要办点事,让我们不用管她。”
“哦,这样啊……”张富贵的声音顿时矮了半截,粗壮的脖子耷拉下来。
他原本盘算着,趁这次出村的机会,能和沈冰冰独处,远离那个该死的江浩。
说不定还能趁机拉拉小手,刷刷好感度什么的。
现在全泡汤了。
他泄愤似的踢了脚地上的石子,突然警觉地抬头。
“那……江浩没跟着来吧?”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活像只受惊的土拨鼠。
吴秋雅轻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放心,就冰冰一个人。”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我特意让人看着呢……”
与此同时,一辆驶向青城市的大巴车上。
老旧的大巴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发出“吱呀”的声响。
江浩和沈冰冰坐在倒数第二排,阳光透过脏兮兮的车窗,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浩腿上放着一张青城市的地图,手里握着一根钢笔。
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钢笔在“富饶小区”上画了个重重的圈。
沈冰冰凑近查看,麻花辫垂落在他肩头,发梢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这就是你说的,冯喜才和3个情人私会的小区?”
沈冰冰压低声音,胸前的徽章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没错。”江浩点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余光瞥见沈冰冰近在咫尺的侧脸,急忙别开视线。
“董天成应该按照我的吩咐,开始进行计划了。”
他突然用钢笔敲了敲地图上的几个酒店标志,钢笔尖在几家酒店上方徘徊。
“对了,问你个事。”
“你对青城市了解的比我多。”
“青城市有一些规模的情侣酒店,但是又很隐蔽,很私密的那种,是哪一家?”
他转头看向沈冰冰,把钢笔递过去。
“你用笔帮我圈出来。”
沈冰冰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猛地坐直了,杏眼圆睁,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江浩!你什么意思!”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前排乘客纷纷回头。
她一把夺过地图,“哗啦”一声攥在手里。
“情侣酒店?我又没去过,我怎么会知道在哪!”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纤细的手指把地图捏得皱皱巴巴。
“你是不是觉得……”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江浩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廓上。
“我沈冰冰和冯喜才的情人们一样,行为都不检点?”
最后一个字刚落,右手已经精准地掐住江浩肩膀上的软肉,狠狠一拧。
“嘶……”江浩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大声呼痛。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小声辩解。
“误会,误会。”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问问……”
“问什么问!”沈冰冰把地图拍在他胸口,力道大得发出“啪”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