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由一句“吃饭不能受委屈”而引爆的山呼海啸一般的信仰风暴缓缓地平息了。你没有去扶那些跪在地上的工人。你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坦然地接受了他们那份最真挚、最朴素、也是最狂热的拥戴。因为你知道他们跪的不是你这个人。他们跪的是“希望”。是“尊重”。是他们在这个该死的世道之中从未得到过的、身为“人”的尊严。
而在食堂的入口处,那两个被你刻意遗忘的身影终于是动了。
姬凝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的。她的大脑早已是一片浆糊,她的灵魂仿佛是被抽离了身体,飘在半空之中,麻木地俯瞰着这个让她感到无尽陌生与恐惧的世界。
她看到了那些人是如何对那个男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看到了那个男人是如何自然地与那些身份卑贱的“草民”打成一片。
她更是亲眼看到了自己那个一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如白莲的妹妹,是如何吃下那连猪狗都不会吃的粗劣饭食,又是如何因为一句空洞的承诺而泪流满面。
这一切都像是一把最沉重的铁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她那早已是千疮百孔,属于帝王的骄傲之上。
她的身边,梁俊倪早已是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角,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尽管这根稻草本身也是即将沉没。
“赵……赵哥哥……我们……走吧……”梁俊倪用一种带着哭腔的、蚊子一般的声音哀求着。“这里……这里好可怕……这些人都疯了……”
是啊。疯了。
在这些旧世界的“贵人”眼中,眼前的这一切除了用“疯狂”来形容,再也没有其他的词汇了。
但是姬凝霜却是没有动。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那股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在自己的口腔之中蔓延。
她不能走。她的妹妹还在里面。在那个魔鬼的手中。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个即将走上断头台的囚犯一般,迈着沉重的脚步、拖着早已是吓傻了的梁俊倪,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个充满了饭菜香气与汗臭味的食堂。
当她出现在食堂门口的时候,所有的喧嚣仿佛都是为之一静。所有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在了她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贵公子”身上。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如同是魔咒一般的声音。
你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用筷子头指了指食堂门口,那块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的木牌。
“非工作人员每人收费——三文。”
轰!
这句话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却是比之前任何的羞辱都要来得更加致命!
她是谁?她是姬凝霜!是这个天下名义上的主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她姬家的!现在在自己的土地上吃一顿饭竟然要付钱?!而且还是区区的三文钱!这已经不是羞辱了!这是在用最赤裸裸的,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在这里你那所谓的“皇权”就是一个屁!
姬凝霜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然后又瞬间变得惨白!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那股刚刚才被压下去的,属于帝王的怒火再次腾的一下、燃烧起来!
但是还不等她发作,你的下句话便如同是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再次当头浇下。
“这里就这条件。”你终于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感情。“在新生居正式开业前,我们不提供山珍海味。”
这句话彻底地击碎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故意的!他就是在告诉她,别拿你那所谓的皇帝身份来说事!在我这里你连一顿好饭都不配!
然后你便再也没有理会她。你的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凌华,仿佛是在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务事。
“下午让姬月舞去星月楼,跟着师姐妹们一起装潢帷幔,整理内务。”姬月舞那张还带着泪痕的脸猛地一僵。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姐,然后又看了看你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她没有反驳,只是低下了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那个声音是如此的微弱,却是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何美云去厨房帮厨。”正用一根牙签剔着牙的柔骨夫人差点把刚吃下去的饭给喷出来。她用一种极其幽怨的、仿佛是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一般的眼神看着你。“社长,您怎么能让奴家去干那种粗活嘛?奴家这双手可是用来伺候您的……”她的话说得是骚媚入骨,但是身体却是很诚实地站了起来,扭着那丰腴的、如同是水蛇一般的腰肢,就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你从怀里掏出了那锭五两的银子,随手扔给了凌华。“我身上就这五两银子了。你拿去赶紧采购。晚上让大家打打牙祭。”
“对了,还有什么活没人做?”凌华被你这一连串的操作给搞得有些发愣。她下意识地回答道:“还有些家具没有购置,星月楼里还缺几个柜子和屏风,我想请个木匠来打……”你听完却是点了点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下午我来做。是什么家具?”这句话一出,不光是凌华,就连姬月舞和何美云都是愣住了。凌华急道:“社长!不可!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干这种粗活!”你却是笑了。你伸出手摊了摊,表示自己两手空空,然后又指了指门口那块“收费三文”的牌子,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快说!我今天已经把买菜的钱给你了,身上没带钱。总不能让我自己吃饭都要付钱吧?”凌华被你这番话给彻底堵死了。她知道你是以身作则,是在向所有人展示这个“新生居”的规矩。她的眼眶再次红了,只能是低着头发出了需要购置的家具。
而站在食堂门口的姬凝霜与梁俊倪在听到这番对话之后,彻底地石化了。她们的大脑已经是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一幕所带来的巨大信息量了。一个公主被派去整理房间,一个魔道巨擘被派去厨房帮工。而这一切的主导者,那个在她们眼中如同是神魔一般神秘莫测的男人,竟然因为身上没有钱,而要亲自去当一个木匠?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姬凝霜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在这一刻被彻底无情地碾得粉碎,连一点渣都不剩下。她和梁俊倪就这样呆呆地站着,看着眼前这幅荒诞而又真实的画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两个人皆是默然。
你的那番话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只,在安排完了世间所有的秩序之后,突然感到了一丝百无聊赖的乏味。然后你终于是再次将你那淡漠的、仿佛是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如同是一尊悲哀的、被遗弃的雕像一般、呆立在食堂门口的姬凝霜。
她依旧是一动不动。她的身体已经是麻木了。她的灵魂仿佛是飘荡在了一片无尽的、充满了荒诞与矛盾的迷雾之中。
她听到了你那平静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如果好奇我到底是个什么人,这里又是个什么地方,不妨下午就在这里坐着看看。”这是一个邀请。却更像是一种施舍。是一个胜利者对于一个连对手都算不上、可怜的失败者所给予的、最后的慈悲。你将选择权再次抛给了她。你在告诉她,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囚禁你。我只是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世界,是如何在我的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说完你便再也没有任何停顿。你转身朝着那堆放着工具与木料的木材场走去。仿佛是在你的眼中,接下来的事情远比与一个皇帝对话要来得更加重要、更加有趣。
食堂里的工人们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也是陆续地站起身,他们用袖子擦了擦嘴,脸上带着满足的,充满了干劲的笑容,朝着各自的岗位走去。整个新生居再次恢复了那种热火朝天,充满了生命力的节奏。
而姬凝霜与梁俊倪就这样被留在了这个渐渐变得空旷的食堂里,仿佛是两个被时代所抛弃的幽灵。
梁俊倪终于是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巨大压力了。她那根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了。她的眼皮一沉,竟然是趴在那张油腻粗糙的桌子上睡着了。她的大脑选择了用最原始的方式,来逃避这个早已是超出了她所有认知的现实。
食堂里只剩下姬凝霜一个人。她没有走,她也没有睡,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条冰冷的长凳上,目光穿过了空旷的食堂,落在了远处那个正在木材场里忙碌的青色身影之上。
然后她便看了一个下午。
她看到那个男人就像是一个最普通、最熟练的老木匠。他没有使用任何的内力,没有任何惊世骇俗的手段。他只是在用最原始的、最质朴的方式,与那些木头交流。
他先是从一堆木料之中挑出了几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松木。他用手抚摸着木头的纹理,用鼻子嗅着那属于松脂的淡淡清香。他的眼神是如此的专注,仿佛那不是一块死木,而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物。
然后他拿起了一截烧剩的炭笔与一把巨大且十分笨重的木尺。他开始在木头之上测量、标记。他的动作是如此的精准,而又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那些黑色的线条,在他的笔下仿佛是被赋予了灵魂,将一块木头的未来给清晰地规划出来。
接着便是切割与雕琢。
“滋啦滋啦”
那把巨大的锯子,在他的手中仿佛是活了过来。那种稳定的、充满了节奏感的声音,在整个新生居的上空回荡。木屑如同是金色的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的肩头与发间。
“笃笃笃……”
凿子与锤子的敲击声,清脆而又有力。每锤落下,都会带起一小片卷曲的木花。榫头与卯眼,在他那双稳定的、仿佛是能创造一切的手中,被精准完美地创造出来。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但是他的眼神却是越来越亮,越来越专注。那是一种创造的快乐,一种将一个想法、一个蓝图,通过自己的双手,变成现实,最纯粹的快乐。
姬凝霜就这么痴痴地看着。
她看着那些原本是毫无生命的木头,在那个男人的手中,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可以拼凑的、拥有了各自功能的零件。她看着那个男人将这些零件,用最巧妙的方式,不用一颗铁钉,就将它们给严丝合缝地组装在了一起。时间在这种专注与创造之中,飞速地流逝。当西边的太阳将那温暖的橘红色光芒洒满整个新生居的时候。当工人们那疲惫而又满足的说笑声,再次响起的时候。
那个男人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直起身,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的面前静静地矗立着几件崭新的、散发着松木清香的家具。一个四四方方,可以用来存放衣物的柜子。一架造型古朴,可以用来隔断空间的屏风。他又拿起一把刷子,蘸着那金黄色的桐油,仔仔细细地将这些家具的表面都给刷了一遍。那桐油瞬间就渗入了木头的纹理,让那原本是淡黄色的木头,焕发出了一种温润的、充满了质感的光泽。做完这一切,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充满了成就感的笑容。
而坐在远处的食堂里,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姬凝霜,在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然后一个她从未有过的、充满了苦涩与悲哀的念头,如同是疯长的野草一般,瞬间就占据她的整个大脑。
朕……
朕在皇位之上批阅奏章,处理国事,平衡朝堂,制衡江湖。朕自以为已经是看到了整个天下。
可是……
朕看到的只是那些经过了层层粉饰的冰冷文字。
朕闻到的只是那些充满了欲望与阴谋的腐朽气息。
朕从未像他这样,亲手去创造过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张最普通的桌子。
朕也从未像他这样,因为自己的劳动,而露出这样纯粹的笑容。
在这一刻,她终于是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沉思。
朕……
朕在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之上,究竟能看到些什么?朕所看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黄昏是一天之中最温柔,也是最残酷的时刻。它用那如血般的晚霞,为辛劳的一天画上一个句点,却也预示着漫长黑夜的降临。
你站在这片被晚霞染成了金色的土地上,身旁是你亲手创造的、散发着松木与桐油清香的崭新家具。你的脸上带着劳动之后,最纯粹、满足的笑容。
几个刚刚下工、身体壮硕的汉子凑了过来。他们看着你面前那几件做工精巧、严丝合缝的家具,脸上都是一副见了鬼一般、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我的乖乖,社长,您这手艺,比城里那个干了三十年的王木匠还要好啊!”
“可不是嘛!这一下午的功夫,就打出了这么多家伙事儿,您是神仙下凡吧?”
你笑了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别贫了。几位大哥,搭把手,把这些东西搬到‘星月楼’去。让姑娘们晚上就能用上。”
“好嘞!”
汉子们轰然应诺,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抬起了那些家具,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然后你抬起头,朝着那座专门给那些被你“拯救”回来的女子居住的、已经是初具规模的小楼喊道:“姬月舞下来一下。”
很快,一个纤细的身影便从楼上跑了下来。
那是姬月舞。她换上了和凌华她们一样、最朴素的粗布衣裙。她的脸上沾着些许灰尘,额角的发丝也被汗水给浸湿了,黏在那光洁的皮肤之上。她看起来有些狼狈,有些疲惫。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像是洗去了所有的尘埃与迷雾的最璀璨星辰!
“社长……”她站在你的面前,有些拘谨,有些紧张。
你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问道:“比书社当伙计如何?”
姬月舞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味这一下午的经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人盯着我做事。”她的声音很轻,却是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喜悦。“各位姐妹都在教我怎么做,没有一个女孩子拿我当外人。”
她说完,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的语气惊呼出声:“啊!我的内力,我的内力好像提升了一丝!”
你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你看着她那张充满了惊喜与困惑的、绝美的脸,缓缓地道出了那个足以颠覆她整个武学认知的答案。“因为你得到了她们的认同。”“明白我的意思吧?”
姬月舞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呆呆地看着你,嘴巴微张,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内心,仿佛是有一扇尘封了许久的、通往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在这一刻被你给轰然推开!
你没有再理会这个陷入了巨大顿悟之中的少女。你转身溜达着、朝着那个早已是飘出了浓郁饭菜香气的厨房走去。
还没走近,你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阵肆无忌惮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哄笑声。
“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可就别提我家那死鬼了!他那玩意儿就跟个没睡醒的毛毛虫似的!我都怀疑我家那娃是不是隔壁老王的!”
“哈哈哈哈!美云妹子,你这话可真是糙理不糙!要我说啊,男人就得像咱们社长这样!你看那腰!那腿!那干起活来的劲儿!啧啧,要是能让社长给我开次荒,我短寿十年都愿意!”
“去你的,老骚蹄子!社长那是你能惦记的?不过话说回来,美云妹子,你这皮肤是怎么保养的?滑得跟豆腐似的。”
你走进去一看,便看到了一幅堪称是活色生香的画面。
只见那个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骚媚入骨的合欢宗逍遥长老——柔骨夫人何美云,此刻正腰间系着一条粗布围裙,正在和几个同样是膀大腰圆的厨房大婶,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一边择菜,一边用最粗俗,最下流的荤段子,聊得不亦乐乎。她那张妖媚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是一副乐在其中的、如鱼得水的样子。她那对h罩杯的、丰腴巨乳,随着她的大笑,而在那紧身的旗袍之下,荡漾出一阵阵惊心动魄的波涛。
很显然,已经是完全不需要你去问她“如何”了。
当你再次回到那个空旷的食堂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彻底地暗了下来。几盏昏黄的油灯被点亮,将那个依旧是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的身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似乎是已经从那种深刻的沉思之中回过神来了。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与屈辱,也没有了之后的茫然与空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复杂、充满了审视与挣扎的平静。
你缓缓地走到了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看着她那张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有些憔悴,却依旧是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缓缓地开口问道:“陛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她那刚刚才恢复平静的、心湖,再次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是在京城策划袭杀合欢宗与锦衣卫的乱党?”
“还是在清河镇处决狗官,还留字嘲讽的狂徒?”
“是‘向阳书社’的那个市侩的老板?”
“又或者只是今天下午在新生居干了一下午活的木匠?”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刀,在解剖着她对你的认知。将那些矛盾的、混乱的、无法理解的标签,一个一个地、血淋淋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姬凝霜没有说话。她只是死死地看着你。她的眼神之中风起云涌。你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她在思考。她在用一个帝王的思维,去分析、去判断。她在想,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否可以为她所用。他的那些惊世骇俗的思想、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是否可以成为挽救大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的良药。
如果可以将他招至麾下,别说是封侯拜相了,哪怕是将他招为皇后,自己以身相许又有何妨?只要能保住姬家的江山社稷,她九泉之下,也不愧对列祖列宗了!
你看着她眼中,那渐渐升起,属于政客算计的光芒,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
你缓缓地、补上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句话。
“这都是我。”
“而我还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你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柔,却是如同是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鬼的低语。
“我是长公主姬月舞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
死寂。
如同是坟墓一般的死寂。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是凝固了。空气在这一刻,仿佛是停止了流动。
姬凝霜脸上的所有表情,在这一瞬间冻结了。
她那双刚刚才亮起了算计光芒的、美丽的丹凤眼,猛地瞪得滚圆!
她的大脑,仿佛是被人用一柄最沉重的攻城锤,给狠狠地、正面击中了!
轰!
一片空白。
她听到了什么?她的妹妹,她那个从小就被她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的、纯洁无瑕的妹妹,是他的男人?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但是,无数的、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在这一瞬间,如同是决堤的洪水一般、疯狂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月舞会对他如此的言听计从!
为什么?为什么月舞在听到他要教她神功的时候,会是那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月舞刚才在顿悟的时候,会是那样一副痴迷的、充满了爱慕的表情?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一个最残酷的、最恶毒的、最让她无法接受的答案!她今天所承受的所有屈辱、所有痛苦、所有的挣扎,在这个答案面前,都变成了一个可悲的、可笑的笑话!她那个帝王的、自以为是的、想要将他收为己用的、可笑的念头,在这一刻,显得是如此的卑微与下贱!
“嗬嗬……”
一种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如同是破风箱一般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声音,从她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她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是一种死人的惨白!
她眼中的光芒,哪怕是最后的一丝属于“人”的光芒,在这一瞬间,也彻底地熄灭了。
她那个作为“皇姐”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精神支柱,在这一刻,被你用最残忍的方式,连根拔起,碾得粉碎!
她彻底地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