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话地盯着窗外。可耳朵却紧紧竖着，生怕错过他们的对话，连火车行驶的“哐当”声都听不清了。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侦探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在我耳边，“大概这么高，穿黑色连帽衫，戴口罩，刚才在检票口的时候还跟我起过争执。”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我的身高，语气很急切。
乘务员想了想。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含糊：“没印象了。这趟车人挺多的，穿连帽衫戴口罩的也不少，不好认。”他大概是觉得麻烦，不想多管闲事。
“不可能！”侦探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愤怒，“他肯定在这节车厢！我亲眼看到他上车的！”他的吼声惊动了周围的旅客，好几个人都回头看了过来。
前排的旅客又被惊动了。纷纷回头看向我们这边，眼神里满是好奇。顾怀霜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头发，用身体挡住我的侧脸，不让别人看到。
“别出声。”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再忍一会儿，他找不到我们的。”
可侦探显然没打算放弃。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们座位旁。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带着刺一样，扎得我后背发疼，连后背的肌肉都绷紧了。
“你。”侦探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在我耳边，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抬起头，把口罩摘下来让我看看。”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紧紧攥着裤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怎么办？摘口罩肯定会被认出来，不摘口罩，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快忘了。
就在这时，顾怀霜突然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不满，像被惹恼的小猫，“你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娇嗔，像在维护自己的男朋友，“他最近感冒了，咳嗽得厉害，怕传染给别人才戴的口罩。你这么盯着他看，还让他摘口罩，是什么意思啊？”
侦探愣住了。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而且语气这么冲。他上下打量了顾怀霜一番，又看了看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拧成了麻花：“你是他女朋友？”
“是啊。”顾怀霜挽住我的胳膊。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腕，示意我配合，别露馅，“我们一起去上海出差，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感冒还没好透，我都担心他路上会加重。你这么跟他说话，万一刺激到他怎么办？”她的语气很软，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护短，让人没法反驳。
周围的旅客都好奇地看着我们。有人还小声议论起来：“这人怎么回事啊，人家感冒了还让摘口罩。”“就是，说不定是想找茬呢。”这些议论声像给顾怀霜撑了腰，也让侦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侦探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盯着我看了半天，又看了看顾怀霜挽着我胳膊的手，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坚持。
“抱歉，可能是我认错人了。”他咬着牙说完，转身往车厢另一头走，脚步声重重的，像在跟地面较劲。
我能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可心脏还是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顾怀霜松开我的胳膊，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才发现她额头上竟然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连鬓角的头发都湿了。
“吓死我了。”她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手还在微微发抖，“刚才还以为要被认出来了。”
我看着她。心里满是感激，还有一丝愧疚。她明明可以不管我，甚至可以把我交给侦探，可她没有，还一次次帮我解围。
“谢谢你。”我小声说，“这次又麻烦你了。”
顾怀霜摇了摇头。没说话，她重新看向窗外，夜色更浓了，偶尔能看到远处城市的灯光，像星星一样散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火车行驶的“哐当”声，还有远处旅客偶尔发出的鼾声，很有规律，像某种催眠曲。
火车慢慢开动。窗外的风景往后退，我突然觉得：我逃的不是侦探，是那个满手谎言的自己；而顾怀霜追的不是骗子，是藏在谎言背后的真相。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心里突然轻松了点，好像压在身上的石头轻了些。
“你妹妹……”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很轻，怕触碰到她的伤口，“她当年，是不是被一个跟我很像的骗子骗了？”我想起她之前说的话，心里总觉得愧疚，好像我也间接伤害了她妹妹一样。
顾怀霜的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几秒，她才轻轻点头，声音轻得像风：“嗯。那个骗子跟你一样，很会说好听的话，也很会抓人的弱点。他骗了我妹妹的学费，还骗了她的感情，最后卷款跑路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我妹妹那时候才刚考上大学，对未来充满期待。可被他骗了之后，觉得自己很没用，还不敢跟家里说，最后……”她哽咽了一下，没再说下去，肩膀轻轻颤抖着，我知道她是想起了伤心事。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喉咙也发紧，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重复这三个字，“顾怀霜，对不起。”除了道歉，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跟你没关系。”顾怀霜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愧疚，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谎言可能会毁了别人的一生。许烬，别再骗了，好不好？”她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像在盼着我能回头。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郑重地点了点头，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好。”我说，“到了上海，我就找份正经工作，慢慢把骗来的钱还给她们。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也不会再让我妈失望。”这次，我是真心的，我不想再做那个躲在谎言里的骗子了。
顾怀霜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她从背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递给我，糖纸是绿色的，印着小小的薄荷叶子，“这个给你，含着能提神。到了上海还有一段时间，你要是困了，可以靠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儿。”
我接过薄荷糖。糖纸在手里捏得发皱，薄荷的清凉气息从糖纸里透出来，像顾怀霜刚才贴在我胳膊上的温度，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力量。
“不用了，我不困。”我把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几分，“我想再想想，到了上海该找什么工作。”我得提前规划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
顾怀霜没再坚持。她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很安静。车厢里的“哐当”声越来越有规律，像某种温柔的催眠曲，让人忍不住想睡觉。
我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好像有了依靠。也许，到了上海，我真的能重新开始。也许，我不用再躲在假面后面，不用再靠谎言活下去。这个念头让我心里暖暖的，连之前的焦虑都少了很多。
可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悄悄拿出来一看，是一条陌生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上海的外贸圈不好混，尤其是周萌——你确定要对她下手？”
发件人号码很陌生。可我却瞬间猜到了是谁，除了顾怀霜，没人知道我要找周萌。我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顾怀霜怎么会知道我要找周萌？她是不是早就调查过我的下一个目标？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是在故意试探我？我看着旁边闭着眼睛的顾怀霜，突然觉得她好陌生，之前的信任和安心，好像瞬间都没了——你说，她到底是真心帮我，还是一直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