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岩上的风越来越烈，卷起地上的碎雪，打在脸上生疼。李砚望着西北方那片被浓烟笼罩的天空，北胡铁骑踏破青平城的消息，已随着青云的视野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里——城楼上的“镇北军”旗帜被砍倒，取而代之的是北胡那面绣着苍狼图腾的黑色旗帜；城门洞开，源源不断的骑兵涌入城中，喊杀声与哭嚎声隔着数十里都能“听”得真切。
“终究还是破了。”李砚低声呢喃，指尖在冰冷的岩石上按出深深的印痕。他不懂什么排兵布阵，却看得懂双方士兵的精气神——北胡骑兵眼神里的凶悍与狂热，像烧红的烙铁，而镇北军士兵的眼神里，更多的是疲惫与麻木，仿佛早已对败局了然。
青平城是阻挡北胡南下的第一道雄关，此关一破，黑风山便成了前线的侧翼，再也不是与世隔绝的净土。李砚甚至能想象到，用不了多久，那些骑着矮脚马的北胡骑兵，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狼，开始在黑风山边缘游荡。
“青云，回来吧。”他对着高空挥了挥手。神鹰盘旋一周，发出一声清越的唳鸣，像是在回应，也像是在为失守的雄关悲鸣。它俯冲而下，落在李砚肩头，金色的瞳孔里映着远方的火光，带着几分警惕。
李砚顺着陡峭的岩壁往下走，踏雪早已在山脚等候，见他下来，温顺地低下头。他翻身上鹿，没有立刻回山谷，而是让踏雪载着他，在山林间缓缓穿行。
冷风灌入领口，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知道，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青平城破，意味着战火随时可能蔓延到黑风山，北胡的铁蹄不会因为他躲在深山就绕道而行。个人的武力在大军面前确实如蝼蚁，可若是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恐怕连成为蝼蚁的资格都没有。
“必须更强。”李砚握紧了缰绳，踏雪似是感受到他的急切，加快了脚步，四蹄翻飞间，在雪地上留下串串蹄印。
回到山谷，李砚第一时间召集了狼群。灰影带着十几只精壮的野狼围拢过来，它们能从李砚紧绷的神情里嗅到危险的气息，个个竖起耳朵，眼神警惕。
“灰影，”李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你的人，去寻最大的野猪群。越大越好，尤其是那种千斤以上的老野猪，找到了立刻回报。”
灰影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歪着脑袋看他，似乎在确认任务的重要性。链接里传来“危险”的意念——狼群曾与野猪群有过冲突，深知那些长着獠牙的大家伙有多难缠，尤其是千斤以上的老野猪，连老虎都要退避三分。
“我知道危险。”李砚拍了拍灰影的脑袋，目光锐利如刀，“但我们需要它。北胡的铁骑快到了，没有足够的力量，我们都活不了。”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狼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这些与李砚朝夕相处的野兽，早已将他视为领袖，领袖的决心让它们压下了对野猪的畏惧，纷纷扬起头颅，发出附和的低吼。
灰影不再犹豫，对着狼群发出几声短促的嚎叫，像是在下达指令。狼群立刻分成几队，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消失在密林深处。灰影则留在最后，用脑袋蹭了蹭李砚的手心，才转身追了上去。
“青云，”李砚抬头看向天空，“你也去帮忙，留意山林里的动静，尤其是野猪群的踪迹。”
青云唳鸣一声，振翅高飞，盘旋一周后，朝着狼群消失的方向飞去。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将整片山林的景象纳入视野。
做完这些，李砚才回到山洞。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练习射箭，而是走到洞深处，凝视着空间里那片生机勃勃的区域。鹿群在悠闲踱步，岩羊在啃食苔藓，两只雏鹰已能展翅飞翔，灵泉水汩汩流淌，滋养着万物。
“还不够。”他轻声说。这些生命带来的空间扩张与力量增幅，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军，依旧不够。他需要更强大的契约伙伴，需要那种能在万军丛中撕开一道口子的力量——而千斤野猪，正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佳选择。
他曾在村里听老人们讲过关于“山猪王”的传说。说那家伙长着水桶粗的腰身，浑身覆盖着混着松脂和淤泥的硬甲，连弓箭都射不穿；一对獠牙向外翻卷，锋利如刀，能轻易拱翻巨石；最可怕的是它的冲撞，一旦发起狂来，连千年古树都能撞断，老虎见了都要绕道走。
“若是能契约这样一头神猪……”李砚的眼神亮了起来。野猪的强悍防御力与冲击力，正是他目前最欠缺的。有踏雪的迅捷、灰影的机敏、青云的锐利，再加上一头神猪的蛮横，就算面对北胡骑兵，也能多几分自保之力。
他开始回忆关于野猪的习性。老人们说，野猪喜欢在向阳的山坡觅食，尤其钟爱松树下的菌子；它们会用獠牙拱开冻土，寻找地下的根茎；天冷时，会聚集在背风的山洞里取暖；而那些真正的大家伙，往往独来独往，或是带着一群母猪和小猪，建立自己的领地。
“青云的视野能覆盖大范围，狼群擅长追踪气味，双管齐下，应该能找到。”李砚暗自盘算，走到火塘边添了些木炭。火苗跳动起来，映亮了他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庞。
接下来的几天，李砚一边练习箭术，打磨兵器，一边等待消息。他将空间里的时间流速调快，让蔬菜和粮食加速生长，又清点了储存的肉干和陶器，做着最坏的打算。
第三天傍晚，青云率先传回了消息。它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山谷，山谷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泥潭，几十头野猪正在泥潭里打滚，浑身裹满了黑色的淤泥，其中一头格外显眼——体型足有小牛犊那么大，毛色呈深褐色，混杂着灰白的鬃毛，脑袋上的獠牙弯曲如新月，正用鼻子拱着泥潭边缘的岩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头至少有八百斤！”李砚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皱起眉头，“还不够，再找找。”
青云唳鸣一声，继续往更深的山林飞去。
又过了两天，灰影带着狼群回来了。它们显得有些疲惫，好几只狼身上带着伤口，显然与其他野兽发生过冲突。灰影走到李砚面前，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链接里传来“找到大的”的意念，同时传递来一幅画面——一片茂密的橡树林里，一头体型惊人的野猪正在拱食橡果，它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半片空地，身上的淤泥混合着松脂，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一对獠牙足有半尺长，闪着寒光。
“就是它！”李砚猛地站起身。从灰影传递的画面来看，这头野猪的体型远超之前青云发现的那头，保守估计也有一千两百斤，正是他要找的“神猪”！
他立刻召集狼群，带上足够的肉干和灵泉水，骑上踏雪，在灰影的带领下，朝着橡树林的方向出发。青云在高空指引方向，金色的瞳孔牢牢锁定着那头大野猪的踪迹。
越往山林深处走，树木越发茂密，光线也暗了下来。地上布满了厚厚的落叶和枯枝，时不时能看到被拱翻的泥土和散落的橡果，显然是野猪群留下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臊味，越来越浓，提醒着他们目标越来越近。
“都小心点。”李砚压低声音，示意狼群放慢脚步。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压抑。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橡树林出现在眼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在树林中央，那头巨大的野猪正趴在地上，慢悠悠地啃食着橡果，每拱一下，地面都微微震动。
李砚屏住了呼吸。近距离观察，这头野猪比他想象中还要庞大，站起身来恐怕有半人高，浑身的鬃毛像钢针一样竖起，裹着松脂和淤泥的皮肤厚得像铁甲，一对獠牙闪着慑人的寒光。它的小眼睛里透着几分警惕，时不时抬头扫视四周，显然是这片区域的绝对霸主。
“就是它了。”李砚的心跳有些快，手心微微出汗。他从空间里拿出灵泉水，又取出几块熏制好的野猪肉——这是他能拿出的最好“见面礼”。
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让狼群留在原地，自己则牵着踏雪，缓步走了出去。他将肉干和灵泉水放在离野猪不远的地方，然后慢慢后退，同时释放出善意的意念，像当初契约踏雪时一样，试图让这头大家伙放下戒备。
野猪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猛地抬起头，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凶狠，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四蹄不安地刨着地面，显然把他当成了入侵者。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李砚停下脚步，轻声说，眼神温和而坚定。他知道，对付这种猛兽，强硬只会激起它的凶性，只能用耐心和诚意慢慢打动。
一人一猪就这么对峙着，空气中的腥臊味与灵泉水的清冽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狼群在远处低伏着，不敢轻举妄动；青云在高空盘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踏雪站在李砚身边，低着头，却绷紧了身体，做好了随时冲锋的准备。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在野猪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它的咆哮渐渐平息，小眼睛里的凶狠淡了些，鼻子却一直嗅着空气中的气味，显然被灵泉水和肉干吸引了。
终于，它犹豫着站起身，庞大的身躯让地面又是一阵震动。它小心翼翼地朝着食物的方向挪动，每走一步都带着警惕，时不时抬头看李砚一眼。
李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能感觉到，成败就在此一举。
野猪走到食物旁，先是用鼻子拱了拱肉干，犹豫片刻后，叼起一块嚼了起来。肉干的香味显然合它的胃口，它很快就将几块肉干吃了个干净，然后低下头，舔舐起灵泉水。
就在它的舌头接触到灵泉水的瞬间，李砚动了。他集中全部精神，将最纯粹的善意与契约的意念，通过灵魂链接轻轻传递过去——没有强迫，没有威胁，只有平等的邀请与共享安宁的承诺。
野猪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小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疑惑。灵泉水带来的暖意流遍全身，让它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而李砚传递过来的意念，像一股温和的溪流，淌过它野性的心田。
它盯着李砚看了许久，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唧，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动作虽然笨拙，却带着全然的信任。
“成了！”李砚心中涌起一股狂喜，几乎要跳起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新的灵魂链接正在形成，与灰影的勇猛、青云的锐利、踏雪的坚韧不同，这道链接里充满了蛮横、厚重的力量感，像一座沉默的山岳，沉稳而磅礴。
随着链接的稳固，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涌入李砚体内，仿佛浑身的骨骼都被加固了一般，肌肉里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试着握拳，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竟比之前坚硬了数倍。
“以后就叫你‘山君’吧。”李砚笑着说，用力拍了拍山君厚实的脊背。手掌接触到那层混着松脂的“铠甲”，只觉得坚硬无比，比他见过的任何盾牌都要牢固。
山君哼唧一声，像是在回应。它低头又喝了几口灵泉水，然后慢悠悠地趴在地上，一副满足的模样。
李砚看着这头庞然大物，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了山君，他的力量体系才算真正完整——踏雪负责机动，青云负责侦查，灰影和狼群负责围猎，而山君，则是最坚固的盾牌和最蛮横的冲击力量。
“走，我们回家。”李砚骑上踏雪，示意山君跟上。山君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在树林里移动，竟意外地灵活，没有撞到一棵树木。
夕阳西下，将一行人（兽）的影子拉得很长。李砚骑在踏雪上，看着身边慢悠悠走着的山君，听着身后狼群的脚步声和头顶青云的唳鸣，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北胡的铁骑还在逼近，战火的阴影越来越近，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惶恐。他有了足够的力量，有了忠诚的伙伴，有了应对危机的资本。
只要能守住这片山谷，守住身边的一切，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他也敢一战。
暮色渐浓，一行人（兽）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身后那片空旷的橡树林，和满地散落的橡果，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来过一位“山君”。而属于李砚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