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房的小比试,以陈霄出人意料地胜出并赢得墨长老的私人炼器心得而告终。这场胜利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此。它彻底改变了洪门年轻一代对陈霄的看法,轻视与不屑被震惊、忌惮、好奇乃至一丝敬畏所取代。陈霄的名字,在翡翠岛别院的年轻弟子中迅速传开,成为了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存在。
夜幕降临,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听涛小筑”,院外古榕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与远处连绵不绝的海潮声交织成一曲自然的夜曲。陈霄盘膝坐在静室之中,并未入睡,也没有修炼。白天的经历在他脑海中缓缓回放。
司徒浩那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嫉妒,南宫燕略带欣赏的探究,诸葛明若有所思的沉默,以及其他弟子们复杂难明的目光……这一切都清晰地表明,他已然成为这场交流会的焦点,也被卷入了洪门内部微妙的人际关系与潜在竞争之中。
“树欲静而风不止。”陈霄心中暗叹。他本意是来交流学习,汲取养分,但形势逼人,不得不展露锋芒以自保和赢得尊重。然而,暴露得越多,引来的关注和潜在的麻烦也可能越多。洪门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庞然大物。龙魂局提供的资料虽详尽,但终究是外部视角。有些东西,唯有亲身感受,方能窥得一二。
心念一动,陈霄缓缓闭上双眼。识海之中,那已然稳固的“日游”神魂悄然离体,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感知敏锐的意念体,如同最轻盈的羽毛,飘出了静室,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夜间神魂出游,远比白日轻松。别院那无处不在的庞大阵法,在夜晚似乎也进入了一种相对“休眠”的状态,能量流动变得缓慢而规律,减少了探测的阻力。陈霄的神魂小心翼翼地在园林楼阁间穿梭,避开那些长老居所、藏经重地等有强大能量反应的核心区域,如同一个幽灵般,感知着这座岛屿沉睡下的另一面。
他“看”到巡逻弟子们均匀的呼吸和沉稳的心跳,“听”到阵法能量脉络如河流般缓缓流淌的细微嗡鸣,“感”到各处药圃中灵草吞吐天地精华的勃勃生机。一切都显得宁静而有序。
然而,当他飘荡至别院西北角,一处靠近陡峭悬崖、看起来像是废弃多年的旧园林时,神魂却突然传来一丝异样的悸动。那里的能量场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并非强大活跃,而是一种极度内敛、深沉、甚至带着某种……死寂与苍凉的气息。更奇怪的是,那里的阵法波动极其微弱,仿佛被刻意忽略或遗忘。
好奇心起,陈霄的神魂向着那片区域缓缓靠近。越靠近,那种异样的感觉就越发明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古老的气息,仿佛时光在这里凝固了数百年。残破的石碑、倒塌的亭台、荒芜的庭院,都被茂密的藤蔓和苔藓覆盖,与别院其他地方的整洁有序格格不入。
在园林的最深处,紧靠着悬崖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造型古朴甚至有些粗犷的殿宇。殿宇没有匾额,大门紧闭,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似乎早已废弃多年。但陈霄的神魂却敏锐地察觉到,那巨石殿宇的周围,空间有着极其细微的扭曲感,一种强大到令人心悸的禁制力量深藏其中,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绝。若非他的神魂特殊且达到日游之境,几乎无法察觉此地的异常。
这里,是一处被刻意隐藏和遗忘的禁地!
陈霄凝聚心神,将神魂感知提升到极致,尝试着穿透那层无形的禁制,探知殿宇内部。禁制极其强大,他的神魂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墙,难以深入。但就在他全力感知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却锐利无匹、仿佛能斩裂虚空、洞穿万古的恐怖剑意,混合着一股磅礴、暴虐、充满毁灭气息的惊人煞气,猛地从那殿宇深处渗透出来,穿透禁制,冲击在他的神魂感知上!
“嗡——!”
陈霄的神魂剧烈震颤,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那剑意之精纯、之凌厉、之古老,远超他的想象!而那煞气之浓郁、之凶戾,更是让他神魂发冷,仿佛直面尸山血海、万古魔渊!
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就让他日游境的神魂感到刺痛和难以承受!他毫不怀疑,若是禁制完全打开,或者他贸然试图强闯,仅仅是这股剑意煞气,就足以将他神魂彻底撕碎、湮灭!
“这是什么地方?!”陈霄心中骇然,立刻收敛神魂感知,急速后退,远离那座黑色殿宇。直到退出百米之外,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才逐渐减弱。
他心有余悸地“望”着那座沉寂在黑暗中的古老殿宇。这里面到底封印着什么?是一位洪门远古大能的坐化之地?还是一柄绝世凶兵?亦或是……镇压着某个极其恐怖的存在?那剑意与煞气,虽然可怕,却似乎同出一源,给人一种既神圣又邪恶、既辉煌又堕落的矛盾感。
洪门的历史远比外界知道的更加悠久和复杂。这座别院,也绝不仅仅是年轻弟子交流学习的清修之地,其深处隐藏的秘密,恐怕牵扯极大。
陈霄不敢久留,神魂迅速回归本体。睁开双眼,他额角已渗出细微的冷汗,心脏仍在砰砰直跳。这次意外的发现,让他对洪门的敬畏之心更重,同时也更加警惕。这座翡翠岛,远比他看到的要危险得多。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座黑色殿宇的位置和特征牢牢记住,决定暂时将此事深埋心底,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在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之前,轻举妄动无异于自取灭亡。
夜色更深,海涛声依旧,但陈霄的心境,已与片刻前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