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锻铁坊的自动鼓风器就“呼哧呼哧”地响了起来,像头勤恳的老黄牛。
石陀光着膀子踩着踏板,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在腰际积成小小的水洼。
火炉里的火苗稳定在橙红色,火温的温度正好适合铁块软化,既不会太脆,也不会太软。
阿砚抡着木公给的“看家锤”,锤头落下的节奏像打更的梆子,“咚、咚、咚”沉稳有力。
烧红的铁块在铁砧上被反复折叠,每一次翻转都带着火星四溅,映得她脸上明明灭灭。
“第一次折叠要顺着纹路压,不能歪。”
她边打边教围在旁边的三个年轻弟子,“你们看,这样叠出来的钢,截面会有水波状的纹路,就像木公那把百炼钢。”
一个圆脸弟子忍不住问:
“阿砚匠士,为啥非要叠三十次?二十次不行吗?”
“二十次的钢性不够,抢收时经不住反复弯折。”
阿砚把铁块展开,用铁钳指着上面的纹路,“三十次是老祖宗试过的,既能保证韧性,又不会太费功夫。咱们现在要赶时间,三十炼正好。”
墨刚蹲在一旁打坯,他的胳膊比常人粗一圈,抡起锤来虎虎生风。
铁块在他锤下很快就成了镰刀的雏形,边缘齐整得像用尺子量过。
“阿砚你这法子真管用,比全用百炼钢省了一半功夫。”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铁屑混着汗水在脸颊上画出黑道道,“昨天我打十把坯的功夫,今天能打二十把。”
“抢收要紧,不用追求极致的精致,够用就行。”
阿砚把折叠好的钢坯递给墨刚,“打薄些,刃口留三分厚,方便淬火后磨利。太厚了沉手,村民们一天割下来胳膊该肿了。”
墨影的自动筛砂机在角落“嗡嗡”转着,砂料按粗细分离,最细的石英砂堆在竹簸箕里,像堆碎银子。
“我又加了个小机关。”
他献宝似的指着砂轮旁的小油壶,“能自动给砂轮上油,磨得更快了。”
他拿起把镰坯放在砂轮上,“唰”地一下,刃口就亮了,“现在磨一把镰只需两息!比昨天快了一倍!”
木石负责给淬火后的镰刀开刃,他蹲在小马扎上,姿势还有些僵硬。
磨石上的水映着他的脸,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对付什么难题。
阿砚走过去看了看,他开的刃角度正好是三十度,不多不少。
“不错,有进步。”
她拿起镰刀在指尖掂了掂,“弧度顺了,割稻子时能少费三成力。”
木石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炭火烤过,低下头继续磨刀,嘴角却悄悄翘起来,藏都藏不住。
他磨得更认真了,连石缝里的铁屑都用细针挑出来。
中午时分,第一波五十把新镰出炉了,整整齐齐地排在竹架上,刃口闪着寒光,映得坊里亮堂堂的。
村民们闻讯赶来,黑压压地挤满了门口。
一个络腮胡村民拿起镰刀,往旁边的麦垛上一试,“唰”地割下一片,麦秆断口齐整得像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