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由血肉与怨念堆砌而成的畸形巨人，终于挣脱了肉茧的束缚，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
它没有神智，没有目标，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想要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碾为尘埃的暴虐意志。
“吼——！”
无声的咆哮再次扩散，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意志冲击，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毁灭涟漪。
巨人脚下的大地寸寸龟裂，化为齑粉。它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臂，旁边一座千米高的山峰，就像被无形巨手抹去的沙雕，上半截轰然崩塌，化作滚滚烟尘。
这股气息，狂暴，混乱，却又带着一种神性，一种扭曲的、失败的神性。
光是站在这里，正道联盟的众人就感觉自己的真气在凝滞，灵魂在战栗，仿佛凡人仰望天灾，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新任天师张之维的脸色从未如此凝重过，他身后的五雷正法法相，在这股气息面前，竟隐隐有黯淡下去的趋势。
这东西，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也超出了他们能应对的极限。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中，一阵癫狂的笑声突兀地响起。
是来自被冯宝宝踩在脚下的那团神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失败了！我的造仙计划……失败了！”
“但是！但是！那又如何！”
“主上”的声音尖锐而扭曲，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就算我失败了！也要拉着这个世界一起陪葬！这个怪物会吞噬一切，会毁灭一切，直到整个世界都重归混沌！李玄霄！你赢不了！我们……一起死！”
这绝望的宣言，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又沉下了几分。
然而，作为被诅咒的主角，李玄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甚至还有闲心从兜里摸出一颗瓜子，用两根手指捏着，却没有嗑。
他低头，看着脚边那团已经濒临溃散的光影，摇了摇头。
“谁告诉你，这是你的造物？”
平淡的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主上”癫狂的笑焰。
“主上”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你什么意思？”
李玄霄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头，望向远处那正在肆虐的畸形巨人。
他的眼神中，没有凝重，没有忌惮，更没有恐惧。
那是一种平静无波的眼神，就像一个老农，在打量自家田里长得最肥壮的那头猪。
“主上”的神念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比死亡更深邃的寒意，从他神念本源的每一处角落疯狂涌出。
他从李玄霄的眼神里，读懂了某种让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含义。
李玄霄收回目光，终于将指间的瓜子放进嘴里，轻轻嗑开，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在这死寂的战场上，这声音清晰得可怕。
“意思很简单。”
“从始至终，你，你的天门，你引以为傲的八奇技，你搅动了近百年的甲申之乱，你布下的血祭大阵……”
李玄霄顿了顿，将瓜子壳随口吐在“主上”的神念光影上。
“包括这个所谓的‘神’。”
“都只是我为了‘喂饱’它，而精心准备的祭品而已。”
轰隆！
这句话，比巨人踏碎山峰的动静更大，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里，炸开了一道九天惊雷！
张之维瞳孔骤缩，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武当的王重楼一个趔趄，差点破了自己圆融无缺的太极劲。
少林的了凡方丈，那句“阿弥陀佛”念了一半，后面的“陀佛”两个字怎么也吐不出来。
所有正道高手，都用一种看史前怪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嗑瓜子的老头。
疯了！
这个世界一定是他妈的疯了！
李玄霄完全无视了众人的反应，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旁边一脸呆萌的冯宝宝。
“祂，不是什么开启天门的钥匙。”
“祂是锁。”
“是镇压这头灭世凶兽的……锁眼。”
紧接着，他的手指又遥遥指向那头正在咆哮的畸形巨人。
“而它，才是我真正的目标。”
“我等了三百年，布局三百年，就是为了等一个像你这样的蠢货，用尽心机，耗尽底蕴，帮我把它从无尽的沉睡中唤醒。”
“顺便……再帮我把它喂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玄霄的语气始终平淡，却吐露着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观的，最恐怖的真相。
这个真相，比之前所有的阴谋诡计加起来，都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原来，天门的“主上”，这个自以为是的终极棋手，这个搅动了世界百年风云的幕后黑手……
从头到尾，都只是李玄霄棋盘上，最重要，也是最肥美的一颗……棋子！
他以为自己在第五层。
殊不知，人家李玄霄在第一万层，还顺手把他当成了通往第一万零一层的楼梯。
“不……”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主上”的神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那光影剧烈地扭曲，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他的骄傲，他的智慧，他身为执棋者的全部尊严，在这一刻，被李玄霄用最残忍的方式，撕得粉碎，然后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我才是……执棋人……”
“我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那支撑着他的最后一丝意志，彻底崩溃了。
李玄霄懒得再看他一眼，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多嘴的蚂蚁。
他转过头，看向冯宝宝，脸上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
“阿无。”
“开饭了。”
冯宝宝眨了眨清澈却空洞的眼睛，似乎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过了两秒，她点了点头。
“哦。”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冯宝宝那娇小的身躯中轰然爆发！
那是一股与畸形巨人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位阶更高的力量！
如果说畸形巨人是狂暴的洪水猛兽。
那么冯宝宝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就是承载着洪水猛兽的，那片无垠的太古深渊！
她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真气，不是佛光，而是一种混沌的、仿佛天地未开之前的原始之光。
光芒中，她的身影变得模糊，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没有丝毫的犹豫，主动冲向了那头正在毁灭世界的畸形凶兽。
一场谁也无法理解的，锁与凶兽之间的“捕食”。
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