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烟倏地抬眼。
刹那间,她眸中红雾翻涌,整个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赵灵云被那诡谲的眸光慑住,喉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所有未出口的抱怨都僵在唇边。
“知道太子的行踪吗?”
绯烟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赵灵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我收到下人回禀,他去了户部衙门。”
“好。”
绯烟勾了勾唇。
既然无法从夏樱的师弟这里突破,那就从她最亲密的枕边人下手。
她倒要看看,这位储君是否也如那个星回一般无懈可击。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
楚宴川带着一身凛冽寒意迈出户部朱门。
玄色朝服的袖口还沾着些许未干的血迹,方才在衙门里刚处置了两个胆大包天的贪官。
刀光立即上前掀开车帘,楚宴川正要躬身登车,忽然动作微顿,敏锐的目光扫过远处街角。
马车缓缓行至闹市,窗外人声鼎沸。
忽然,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撕裂了街市的喧嚣,车驾猛地顿住。
“殿下,前方有人发生冲突,挡住了去路。”
刀光的声音自车外传来。
楚宴川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挑起锦帘望去。
只见一个鬓发散乱的素衣女子跌坐在青石路上,衣裙沾满尘土。
她面前站着个趾高气扬的锦衣公子,正满脸淫笑地拽着她的衣袖:
“小娘子,我爹可是顺国公!跟了小爷,保你日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不!民女宁愿死也不做妾!”
女子泣不成声,纤细的手指死死护住衣襟,身子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楚宴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今早出门时,可是亲口答应了阿樱要回府一同用晚膳的。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剑影回禀:“殿下,那是顺国公府的庶子苏逸钦,整日游手好闲,最爱拈花惹草。”
“苏云珩的庶弟?”
“是的。”
就在这时,那跌坐在地的女子忽然瞥见一旁的马车徽记,猛地扑上前来:
“这是太子府的马车!求太子殿下为民女做主啊!”
她声泪俱下,凄厉的哭喊声瞬间传遍整条街巷:“顺国公府的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刀光立即按住佩剑上前阻拦,铁塔般的身躯挡在车驾前:“大胆!惊扰太子车驾,该当何罪?”
绯烟恰到好处地抬起头,散乱的青丝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娇颜。
她一双水眸盈满泪水,楚楚可怜地望向横在面前的刀光:
“民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太子殿下垂怜……”
那带着颤音的尾调像羽毛般轻轻挠过人心,连围观的百姓中都传来几声同情的叹息。
见这刀光竟不为所动,她眼中红雾一闪,突然伸手拉住刀光的衣袖,
“侍卫大哥,麻烦您通传一声,请殿下为民女做主……”
谁知,对上她媚眼的刹那,刀光像被烫到般猛地甩开她的手,连退三大步:
“说话归说话,动手动脚作甚!老子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嫌弃地拍打被碰过的衣袖,粗声粗气地嚷道:
“别用那种勾引狗的眼神看老子!”
绯烟:“???”
围观的百姓中不知谁没憋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苏逸钦也追了上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太子殿下休要听这贱人胡说!她分明是个风尘女子,先前答应要给在下做妾,不知为何又突然反悔!”
“你血口喷人!”
绯烟泣不成声,单薄的肩膀在风中轻颤,“民女虽沦落风尘,却始终守身如玉,从未应允过任何婚约!”
刀光抱臂而立,沉声道:“姑娘,既然你们各执一词,不如由在下派人送你们去京兆府。包大人最是公正严明,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民女不敢啊……”
绯烟瑟缩着身子,泪珠簌簌而下,“顺国公府位高权重,民女一介弱质女流,去了官府岂不是任人宰割?若是太子殿下也不愿为民女做主,民女唯有以死明志了!”
四周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见她这般凄楚模样,不少人都动了恻隐之心。
尤其是一些男子,见她泪眼盈盈的模样,恨不得立即挺身相护。
“这姑娘宁死不从,分明是被逼无奈!”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苏公子这般行径与强抢何异!”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难道连这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是啊,太子殿下就帮帮她吧……”
眼看舆论渐渐被引向对楚宴川不利的方向,绯烟低垂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得意。
“既然这世间已无公道可言,民女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她忽然站起身,朝着太子马车的车辕猛冲过去。
这一下她用足了力气,若是当真撞实了,必定要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千钧一发之际。
车厢内忽然飞出一个柔软的锦缎抱枕,恰到好处地垫在了她与车辕之间。
砰的一声闷响。
绯烟只觉额头陷入一片柔软,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开车帘,楚宴川那张俊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容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神色淡漠,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趣的闹剧。
绯烟适时地抬起头,眸中一抹诡异的红雾悄然流转。
她声音哀婉凄楚:“太子殿下既然不愿为民女做主,又为何要阻止民女寻死?”
让她意外的是,楚宴川与她对视不过一瞬,便漠然移开了视线。
绯烟:“???!”
这怎么可能?
寻常男子只要与她对视一眼,无不被她眸中幻术所惑,为何他竟毫无反应?
对,那个侍卫也没反应!!
“抱枕脏了,”他淡淡吩咐侍立在侧的刀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丢掉!”
绯烟:“……”
一定是对视的时间太短!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再次凄声哭喊,这次刻意拉长了尾音:“太子殿下!既然不愿为小女子做主,您为何不让我去死啊!”
她死死盯住他,眼中红雾如潮水般翻涌,几乎要化作实质缠绕而上。
楚宴川果然看了过来,然而那眼神冷得像在打量什么污秽之物,薄唇轻启,字字如冰:
“要求死觅活,去别处,”
他抬手轻掸衣袖,仿佛要拂去什么不洁的气息,“别脏了孤的马车。”
绯烟:“???!”
绯烟不解!绯烟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