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年度大比,消息传开时,像一滴滚油落入了冰水里,整个军营瞬间炸开了锅。
对绝大多数终日与黄沙、死亡为伴的底层兵卒而言,这是唯一的机会。
一个能脱离炮灰身份,一步登天,获得功名与资源的机会。
校场之上,人声鼎沸。
数千名兵卒汇聚于此,将中央那座由巨石垒砌的演武台围得水泄不通。
高台之上,一众校尉、都尉正襟危坐。
李威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身前的案几,目光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酷。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人群中一个安静的身影上。
叶惊鸿。
“抽签开始!”
一名督战官手捧着一个巨大的木箱,高声唱诺。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出,伴随着一阵阵或兴奋或惋惜的呼喊。
“第一场,西营,王猛!”
“对阵,亲卫营,叶惊鸿!”
这个对阵名单一出,原本喧闹的校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随即,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王猛?那个能徒手撕裂野狼的猛人?”
“叶惊鸿是谁?没听过……哦,想起来了,是那个‘叶疯子’!上次守城战走了狗屎运的那个!”
“这下有好戏看了,王猛最恨的就是这种靠运气上位的家伙,怕不是要被一拳打死在台上。”
一道道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叶惊鸿。
高台上,都尉陈啸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身旁不动声色的李威,心中一片了然。
这是阳谋。
是毫不掩饰的,必杀之局。
然而,作为焦点的叶惊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没有去看高台上的李威。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迈步而出,走向演武台。
他那把新发的精钢战刀,并未佩在腰间,而是被他留在了原地。
他要空手上台。
这个举动,让所有嘲弄的声音都为之一滞。
“狂妄!”
演武台上,早已站定的王猛发出一声怒喝。他身材魁梧,肌肉虬结,裸露在外的臂膀比常人大腿还粗,上面布满了狰狞的伤疤。
他盯着叶惊鸿,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暴虐的凶光。
“小子,现在跪下磕头认输,老子还能给你留条全尸!”
叶惊鸿站定,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他。
“可以开始了。”
“找死!”
王猛被他那漠然的眼神彻底激怒,一声咆哮,脚下石板龟裂,巨大的身躯带起一股恶风,直冲而来。
他一拳轰出,空气中都发出了沉闷的爆音。
这一拳,足以将一头奔马的头骨都砸成齑粉。
台下的兵卒们发出一片惊呼,许多人甚至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预见到叶惊鸿骨断筋折的凄惨下场。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叶惊鸿没有闪避。
他只是简单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拳。
平平无奇地,向前递出。
没有蓄力,没有爆喝。
他的拳头,与王猛那沙包大的拳头相比,显得那般瘦弱,那般不起眼。
就在双拳即将碰撞的瞬间。
叶惊hong的拳势,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内旋。
【拳意自生】。
砰!
一声闷响。
并非众人想象中骨骼碎裂的脆响,而是一种皮革被重锤砸中的沉闷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王猛脸上那狰狞的笑容,凝固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并非从拳锋的接触点传来,而是诡异地,直接在他拳头内部炸开。
那股力量,厚重,沉凝,摧枯拉朽。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从王猛的手臂内部响起,密集得如同在爆炒豆子。
他的整条右臂,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向后诡异地扭曲。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从王猛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双脚离地,倒飞而出,重重地砸落在十几步外的台下,激起一片尘土。
他抱着自己那条软绵绵的手臂,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
全场,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呆呆地看着台上那个缓缓收回拳头的身影。
一拳。
仅仅一拳。
军中闻名的悍将王猛,废了。
高台上,李威脸上的冷酷笑容,僵住了。
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
这不可能!
王猛的力量他很清楚,就算是他自己,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拿下。
可叶惊鸿,甚至没有动用那诡异的身法。
仅仅是……一拳?
“第二场,黑甲营,赵勋!”
督战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一名身法矫健的斥候兵跳上台,他没有废话,抽出双刀,身形一晃,带出数道残影,从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攻向叶惊鸿。
叶惊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那两道刀光即将及体的瞬间。
他动了。
左拳。
右拳。
同时击出。
他的动作不快,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两道残影的真实轨迹。
铛!铛!
两声脆响。
赵勋的双刀,被两只拳头,硬生生砸停在半空。
赵勋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双刀脱手飞出。
紧接着,一只拳头在他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砰。
赵勋仰面倒下,干脆利落,不省人事。
又是一招。
台下,彻底炸了。
如果说第一场是侥幸,是王猛轻敌。
那这第二场,就是无可辩驳的,碾压!
“第三场!”
“第四场!”
……
接下来的场面,彻底变成了一场属于叶惊鸿的个人表演。
无论是擅长重甲防御的步卒,还是手持长枪的精锐。
任何对手,任何招式。
在叶惊鸿面前,都走不过一拳。
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分毫。
他只是站在那里,出拳,收拳。
每一次出拳,都简单,直接,却又蕴含着一种无法理解的,堪称蛮横的道理。
你的刀快?我的拳头会出现在你出刀的必经之路上。
你的盾厚?我的拳头能将力量直接打穿盾牌,震碎你后面的骨头。
你的招式精妙?我只用最简单的一拳,破掉你所有变化的根基。
这已经不是比武。
这是屠杀。
台下的气氛,从最初的嘲弄,到震惊,再到麻木,最后,只剩下一种仰望神魔般的恐惧。
李威想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想让他被军中精锐打成重伤,断掉上升的势头。
可现在,他脚下踩着的,是所有精锐的尊严。
他成了这场大比,最耀眼,也最令人胆寒的存在。
他甚至,没有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