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政治复习资料,指尖划过书页上密密麻麻、墨迹深浅不一的笔记,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那点莫名的失落像暮春细密的雨丝,缠缠绵绵地绕在心头,闷得人喘不过气。
沈昊这名字猝不及防地在脑海里冒出来时,她自己先嗤笑了一声——都五年了。自从他当年突然断了联系,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点涟漪都没剩下便石沉大海。
他们本就不算亲近,不过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交情,如今又能算什么呢?
洛丽轻轻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真是有点无聊。
“洛丽,怎么还不走?”
清润的声音突然从教室门口传来,像山间清泉淌过石面,打断了她的思绪。
洛丽猛地抬头,就见贺云斜倚在门框上,肩上挎着那个洗得有些发白的军绿色书包——那还是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
夕阳的余晖恰好落在他身后,细细密密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碎金般的光洒在他柔软的发顶,衬得他眉眼格外温和。
“贺云……”洛丽愣了愣神,才后知后觉地合上笔记,指尖还残留着粗糙纸页的触感,“你怎么来了?”
“在楼下等了你十分钟都没见人,就上来看看。”贺云抬脚走进教室,目光飞快扫过她桌上摊开的复习卷,又落回她略显失神的脸上,没多问一句,只轻声道,“收拾好了?走吧,晚上想吃什么?”
“哦,什么都行。”洛丽点点头,麻利地把最后一支笔塞进书包侧袋,起身跟着贺云往外走。
两人并肩踏出教室,傍晚的风卷着香樟叶的清香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拂去了几分午后残留的燥热。走廊里的夕阳斜斜铺展着,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时而被路过的同学打断,时而又紧紧交叠在一起。
贺云刻意放慢了脚步,稳稳配合着洛丽的节奏,步伐间满是迁就。
“刚才看你坐着发呆,是身体不舒服吗?”走了一段,贺云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
洛丽闻言,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心头的失落散了些:“还好,没什么事。”
“听说刚才有位解放军战士找你做面包?”贺云忽然笑了笑,语气随意,像是随口提起。
“哦,消息这么灵通!”洛丽也笑了,抬眼看向他。
“刚碰见小花,她跟我说的。”贺云笑得坦然,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教学楼楼下。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男生们爽朗的呐喊声,夹杂着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食堂的方向飘来浓郁的饭菜香气,勾得人食欲渐起。
贺云自然地开口:“食堂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我去排队,你等着。”
“我今天不在学校吃饭了。”洛丽心里那点残存的失落彻底烟消云散,脚步也轻快了几分,笑着说,“我回家吃饭。”
“你回家吃饭?那也太晚了吧!”贺云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担心,“洛阳和洛夏那两个小家伙,这会儿估计还没回家呢。”
“我回去给他们做饭。”洛丽眉眼弯弯地说。
“你明天就要考试了,今晚不该多复习吗?”贺云语气里带着点急,顿了顿又轻声提议,“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给你们做饭。”
这是贺云第一次说要陪她回家,洛丽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想拒绝,可看着贺云真诚的眼神,又怕话说重了伤害他,手指攥着书包带,半天没吭声。
洛丽的脸颊微微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的纹路,窘迫得耳朵都红了。
贺云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主动打圆场:“别多想,我就是怕你又复习又做饭太辛苦,费时间。而且我手艺真不错,保证不耽误你看书。”
他话说得格外真诚,洛丽再拒绝倒显得生分了,只好轻轻点头,小声道:“那……我不回去了。”
洛丽的回答让贺云明显愣了一下,他挑了挑眉,眼里的惊讶没藏住,随即又弯起嘴角,笑意漫到眼底:“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不是说要回去给洛阳他们做饭吗?”
洛丽垂了垂眼,指尖还在摩挲书包带,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明天要考试,确实该多复习会儿。而且……我也不忍心让你辛苦。”这话半真半假,既给了自己台阶,也没驳了贺云的好意。
“其实,我也挺想洛阳和洛夏那两个小家伙了。”贺云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像是怀念以前常去洛家串门的日子。
“那走,去食堂!晚了糖醋排骨该被抢光了。”他说着,自然地拉起洛丽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带着稳稳的力量。
贺云没再多说,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食堂走去。
洛丽没推辞,任由他拉着往前走,心跳却悄悄快了半拍。
篮球场的呐喊声越来越近,几个男生抱着篮球从身边飞快跑过,带起一阵风。
贺云下意识将洛丽拉到自己身后,轻轻挡了一下,低声叮嘱:“小心点。”
洛丽心头一暖,抬头看向他的侧脸,夕阳的光恰好落在他清晰的下颌线上,柔和了他的轮廓。
她赶紧收回目光,假装看向路边的香樟树,小声道:“谢了。”
食堂里果然人声鼎沸,队伍排得长长的。贺云让洛丽找位置等着,自己拎着两个餐盘快步走向队伍,还不忘回头叮嘱:“找个靠窗的位置,等我过来。”
洛丽点点头,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占座。目光却不自觉地追着贺云的身影——他站在队伍里,身形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偶尔和前面的同学点头打招呼,侧脸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耐心地等着打饭。
没一会儿,贺云端着餐盘快步过来了。餐盘里除了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还有清爽的清炒时蔬和一碗冒着热气的番茄蛋汤,全是洛丽爱吃的。“快吃吧,刚打出来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把盛着排骨的餐盘往洛丽面前推了推,语气带着关切,“多吃点,补充体力,晚上复习才有精神。”
洛丽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汤汁在舌尖散开,是熟悉的、合她口味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以前,贺云也常帮她打饭,每次都记得她不吃香菜,总会提前跟打菜的阿姨特意叮嘱。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复习的事,氛围温馨又自在。吃完饭,贺云没让洛丽动手,主动拎起两个餐盘去回收处,动作麻利又熟练。
走出食堂时,夕阳已经沉下去大半,天空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粉色,云朵也被染得软软糯糯的。
贺云放慢脚步,和洛丽并肩走着,晚风拂过,带着几分夜晚的凉意,吹起洛丽额前的碎发。
“洛丽,”贺云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眼神格外认真,“等你考完试,回去和洛阳、洛夏说说,我想去你们家看看,顺便给你们做顿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