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府的回廊青石板上，晨露凝成了细冰碴，踩上去咯吱作响。明轩蹲在朱漆柱根前，指尖捏着那撮暗褐色粉末，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冻得人指尖发麻。
“这味……”他鼻尖微动，铁锈混着异香的气息钻进鼻腔，像被针尖扎了下——是大同案里那些火耗银上的味！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府里？
廊下的铜鹤香炉里，残香还冒着细烟，被风一吹散成了雾。明轩猛地抬头，檐角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是有人在暗处窥伺！他攥紧拳头，将粉末蹭在靴底，转身就往暖房跑，青布袍角扫过阶前的冰棱，带起阵细碎的响。
“哥哥？”明玉正对着雪莲出神，见他气喘吁吁闯进来，嫩芽顶端的金线突然颤了颤——是灵泉在示警，哥哥身上沾了阴邪气！
“妹妹，柱根下有怪粉！”明轩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小手还在发抖，“和大同案的一样！”
识海里的灵泉突然翻涌起来，淡金色的雾气凝成了团黑影，手里捏着枚铜令牌，正往芭蕉丛里埋——是凶手的模样！明玉的指尖刚触到雪莲，那株嫩芽就猛地拔高半分，叶尖的金线亮得像烛火，映出府墙西南角的缺口。
“往那边跑了！”她拽着明轩往外指，声音发颤，“有个穿灰衣的，后颈有痣！”
陈嬷嬷的脸色瞬间煞白，攥着短匕的手青筋暴起：“老奴这就报官！”
马齐的书房里，砚台被扫落在地，墨汁溅在“清正廉明”的匾额上，晕成了团黑。他捏着那包粉末，指节泛白，铜制镇纸被攥得发烫。
“富安！”他的吼声震落了窗棂上的霜，“把府里所有仆役都捆到演武场！谁靠近过东厢回廊，给我扒掉一层皮！”
管家连滚带爬地领命，马齐又转向明轩，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你妹妹有陈嬷嬷护着，你去暖房守着，一步不许离！记住，刀架脖子上也不能松口！”
明轩攥着父亲塞来的匕首，鞘上的铜环撞着膝盖，叮当作响。他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锐，是胤禛，他刚从宗人府出来，龙纹的气像把出鞘的刀——他知道出事了，正往这边赶。
富察府的西南角门，门轴上还缠着冰，锁被人用蛮力撬开，木屑沾着暗褐色的粉末，像撒了把碎煤。
胤禛的靴底碾过地上的冰碴，玄色披风扫过断锁，带起阵冷风。细犬对着墙外的土路狂吠，爪尖刨出的土坑里，还沾着点新鲜的铜锈——是令牌上的！
“追。”他吐出个字，声音冷得像冰。粘杆处的人立刻跟着脚印追出去，那脚印在冻土上印得浅浅的，像串歪歪扭扭的梅花。
暖房里的雪莲突然抖了抖，嫩芽顶端的金线突然炸开点金光，像颗小火星。明玉的指尖刚离开叶片，识海里的灵泉就映出片柳林，凶手正往棵老柳树下钻，树洞里还藏着个油布包——是同伙的窝点！
“往柳树林跑了！”她推开暖房的门，冷风灌得裙摆翻飞，“第三棵老柳树！”
胤禛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晨光落在她发间的乌木簪上，莲纹被照得透亮，像块会发光的玉。他没说话，只是对粘杆处的人递了个眼色，脚步更快了。
柳树林里的风卷着枯叶，打在脸上像小刀子。那穿灰衣的汉子刚把油布包塞进树洞，后颈的痣在月光下泛着点油光——和明玉说的分毫不差！
“抓住他！”粘杆处的人扑上去，汉子转身就跑，却被树根绊倒，怀里的铜令牌滚出来，在冻土上撞出声脆响。
是枚梅花令牌！边缘的凹槽里还沾着暗褐色的粉末，和富察府发现的一模一样。
“隐梅令……”胤禛捡起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是“梅花暗驿”里“死间”才有的信物，把它埋在富察府，是想让富察家替他们顶罪！
汉子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在骂：“郭络罗大人不会放过你们……”
“郭络罗？”胤禛冷笑，一脚踩在他后颈的痣上，“死到临头还想攀咬？带回去，让他尝尝粘杆处的‘好东西’。”
风突然变了向，吹得柳树枝条狂舞，像无数只手在半空抓挠。胤禛抬头望向富察府的方向，那里的灵泉气突然亮了亮，像颗被乌云遮住的星——是明玉在担心，也是在等消息。
富察府的暖房里，温度计上的红柱慢慢往上爬，暖得像春天。
明玉蹲在白玉盆旁，看着雪莲的嫩芽。顶端的金线里，竟冒出点翠绿的新叶，像只小手从金箔里伸出来。识海里的灵泉也平静下来，淡金色的雾气凝成了朵小莲花，在泉眼上轻轻转——是危机暂时解除了。
“格格，”陈嬷嬷端着碗燕窝进来，“雍亲王派人来说，抓住那贼人了，是郭络罗府里跑出来的家奴。”
明玉接过碗，汤匙碰着瓷沿，发出细碎的响。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那枚令牌背后，藏着更大的网，连胤禛都未必能一下子查清。但她不怕了，她的灵泉能识恶，这就够了。
窗外的月光落在令牌上，梅花纹路被照得清清楚楚，像张咧开的嘴。胤禛摩挲着令牌，突然觉得这上面的梅花，和明玉发间乌木簪上的莲，倒有几分相似——都是看着柔弱，却能在寒冬里扎根。
“苏培盛，”他扬声，“把令牌送去宗人府，让他们查查，这上面的铜锈里，有没有准噶尔部的火硝味。”
“嗻！”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映得令牌上的梅花忽明忽暗，像在眨眼。这盘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