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胡亥的府邸,一间布置奢雅的书房里,赵高正强忍着臀部的隐隐作痛,试图教导胡亥学业,然而,胡亥明显心不在焉,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案几。
“公子,方才老夫所讲的,可曾领会?”赵高放下竹简,耐着性子问道。
胡亥不耐烦地撇撇嘴:“天天学这些有什么用?又枯燥又无趣。学得再好又能如何?父皇眼里只有扶苏,我又不是太子,将来也当不了皇帝,还不如及时行乐,逍遥快活!”
他言语间充满了自暴自弃和怨怼。
赵高心中一阵无名火起,暗自怒骂:蠢材!你当然不是当太子的料!可你若是连最简单的学业都完成不了,每次考核都被陛下斥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老师也是个无能草包?
他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还得挤出笑容劝诫:“公子此言差矣。陛下对诸位公子皆是寄予厚望。学业精进,方能更好地为陛下分忧,也能让陛下对公子另眼相看啊。即便不为其他,至少……也要能应付陛下的考校才是。”
胡亥仍是满脸不耐,但也知道不能太过分,只得装模作样地重新拿起竹简,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赵高无奈,叹了口气,想要坐下休息,却忘了臀部的伤势,刚一沾席垫,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那二十廷杖的后遗症远未消除,这让他对赵信的愤恨都多了几分。
就在这时,书房窗外,胡亥的心腹管家正在那里挤眉弄眼,似乎在传递什么信号。胡亥一见,脸上立刻露出喜色。
赵高皱眉问道:“公子,何事?”
胡亥放下竹简,得意地笑道:“老师,不瞒您说,学生近日邂逅一名女子,真是国色天香,我见犹怜!我与她一见如故,两情相悦,已决定纳她为妾室了!”
赵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呸!两情相悦?骗鬼呢!胡亥是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所谓的“邂逅”、“两情相悦”,八成又是看中了哪家女子的美貌,用了威逼利诱甚至强抢的下作手段。不过,他作为胡亥的老师,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太大乱子,他也懒得管。毕竟胡亥以往下手的目标,多是些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子,事后给点钱就能打发,掀不起什么风浪。胡亥自己不在乎名声,他赵高更不会在乎。
……
与此同时,胡亥府邸大门外。
眼看那朱漆大门和高悬的匾额就在眼前,徐贵心中依旧惴惴不安,忍不住再次向赵信确认:“上将军……咱们……真的就这么直接上门要人?”
赵信瞪了他一眼,语气斩钉截铁:“废话!都是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岂能受此奇耻大辱?去!上去叫门要人!本将就在你身后给你压阵!”
赵信自觉最近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从赵高到胡妃,也不差再多一个胡亥,索性破罐子破摔,虱子多了不怕痒,管不了那么多了!
徐贵得了主心骨,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还没等他开口,门口那两名按刀而立的护卫就倨傲地喝道:“站住!什么人?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闲杂人等,滚一边去!”
区区门卫,竟然如此霸道!虽然赵信等人皆身着常服,但这份狗眼看人低的嚣张气焰,已然可见其主人平日是何等作风!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徐贵强压怒火,沉声道:“我乃宫中禁卫将军,五大夫徐贵!今日我家迎亲队伍被一伙强人袭击,新妇被抢,我儿被打成重伤!据查,那伙强人乃公子府上之人!请二位通禀,恳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还我家儿媳!”
那护卫上下打量了徐贵一番,冷哼一声:“徐贵?没听说过!区区一个禁卫将军,五大夫,也敢来公子府上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边呆着去,别在这碍眼!”
“混账东西!”
徐贵再也忍不住怒火,自己好歹是护卫宫禁的将军,受封大夫爵位,岂容一个看门小卒如此辱骂?他下意识地抬手,“啪”地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那护卫猝不及防,被这含怒一巴掌打得原地转了个圈,牙齿混合着血水飞了出去,惨叫着倒地。
“来人啊!有人行凶!快来人啊!”
另一名护卫见状,立刻尖声大叫起来。
霎时间,府门内脚步声杂乱,迅速冲出来数十名手持兵刃、如狼似虎的府中卫士,瞬间将徐贵和后面的赵信等人围住。
为首一人,身材微胖,面色倨傲,徐贵府中的一名亲兵立刻指着他对徐贵低声道:“将军!就是他!今天就是他带头抢的人!”
原来,这带头抢亲的,竟是胡亥府上的管家!
那管家扫了一眼现场,目光落在徐贵身上,语气阴冷:“徐贵?哼,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公子府前行凶伤人,你是要造反吗?!”
他直接一顶大帽子就扣了下来。
徐贵强忍杀意,抱拳道:“在下不敢!只要公子愿意放还我家儿媳,今日冒犯之罪,徐贵愿负荆请罪,任打任罚!”
那管家闻言,嗤笑一声,竟令人取来一盘金银,随意丢在徐贵面前,施舍般地说道:“徐贵,我家主人宽宏大量,懒得跟你这粗人计较。拿着这些钱,赶紧滚蛋!这就算是我家公子对你家的一点补偿了。”
看着地上那盘金银,徐贵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双眼喷火:“在下不要金银!只求殿下放人!”
管家脸色一沉,不屑道:“徐贵,我劝你识相点!乖乖拿着钱走人!我家主人能赏你这些,已经是给你天大的脸面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混账东西!”
徐贵怒火攻心,手下意识地就按向了腰间的佩剑剑柄!
“嗯?”那管家眼睛一眯,非但不惧,反而冷笑着上前一步,指着徐贵的鼻子。
“怎么?徐贵,你还敢拔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公子府邸!皇家禁地!你在此拔剑,就是意图行刺!就是藐视我家主人!藐视皇家血脉!这是大不敬之罪,要诛连九族的!”
“诛连九族”这四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击中了徐贵的软肋,他按剑的手猛地一僵,缓缓松了开来,脸上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那管家见状,更是得意地哈哈大笑:“哼!算你还有点脑子!在咸阳城,还没人敢在我家殿下府前撒野!就是丞相李斯、上将军蒙恬来了,也得客客气气!何况你一个小小的禁卫将军?还不快滚!”
后方一直冷眼旁观的赵信,看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果然猖狂!一个小小的管家,狗仗人势,竟敢如此嚣张跋扈,恐怕就是胡亥本人亲自出来,也不敢对一位有爵位的将军说出这等狂言!
眼看徐贵被对方用“皇家威严”和“诛九族”的大帽子压得进退两难,满脸憋屈,赵信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他轻轻一夹马腹,座下骏马发出一声嘶鸣,驮着他,不紧不慢地越众而出,来到了双方对峙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