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象画廊”事件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短暂的激烈涟漪后,水面似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校园里关于“非法精神控制邪教”的传闻渐渐平息,被新的八卦和学业压力所取代。
江淮的生活也仿佛回到了正轨。上课,去“隅角”咖啡馆打工,和林清许进行着那种心照不宣、彼此小心翼翼维护着的“日常”。他手臂上的疤痕淡了些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
苏玖玖彻底沉默了。没有信件,没有包裹,没有任何形式的联络。她如同人间蒸发,连同她背后那个庞大的苏家,也似乎收敛了所有锋芒。但这种绝对的寂静,比之前任何形式的“温水”或“礼物”都更让人不安。江淮绝不会天真地认为她已经放弃。这更像是猛兽在致命一击前的蛰伏,或者……她在酝酿着某种不需要直接露面、却更加深远的影响。
林芷依旧在组织控制的医疗机构中沉睡,如同一个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悲剧角色。她的存在,是过去那段扭曲关系无声的墓碑。
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力的损耗在组织的资源和自身调养下逐渐恢复。但江淮发现,自从那次在画廊倾尽全力、甚至引动了汐的深层契约力量对抗“古老低语”后,他体内那源自童年愿望的“扭曲”之力,发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它不再像以前那样,仅仅是对外界异常情感的被动吸引和内在的躁动不安。它仿佛被那次极致的对抗“淬炼”过,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具有“活性”。
有时,在夜深人静时,江淮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小腹的位置(仿佛是能量汇聚的中枢),存在着一颗微小的、不断搏动着的“核心”。它像是一颗沉睡的种子,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既扭曲又蕴含着某种奇异秩序的光芒。
这颗“种子”异常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寂状态,与他相安无事。但当他情绪剧烈波动,或者刻意去感知、调动力量时,这颗“种子”便会苏醒,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潜力。它仿佛是“扭曲”之力被提纯和压缩后的产物,是力量更具象化的体现,同时也带来了更大的未知。
白鸦在得知这一情况后,表现出了高度的兴趣和警惕。“初步判断,这是你自身特质与外部极端压力共同作用下的良性(暂定)异变。它可能是你更好掌控自身力量的契机,也可能是一个更不稳定的炸弹。需要密切观察,并学习与之共存、引导它。”
而与这颗内在“种子”的平静躁动相比,江淮与林清许的外部关系,则进入了一种微妙的“重建期”。
林清许没有再追问画廊里发生的一切,但她眼中偶尔闪过的困惑和深思,表明她并未真正放下。她开始有意识地观察江淮——他偶尔对着空气出神时的凝重,他手中书本上那些她完全看不懂的、涉及神秘学和能量理论的复杂符号,还有他有时会突然变得异常苍白的脸色。
她知道自己踏足了一个无法理解的世界边缘。害怕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愿被排除在外的坚持,和一种想要理解、想要分担的本能。
她不再仅仅是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温水,而是开始尝试阅读一些浅显的心理学书籍,甚至旁敲侧击地向江淮询问一些关于“情绪能量”、“心理暗示”的基础概念(她将其理解为一种深度的心理学应用)。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想要靠近他的世界,哪怕只能理解一点点。
这种笨拙却真诚的努力,让江淮既感动又心疼。他知道,他不能再一味地将她推开。或许,有限度的分享和引导,让她具备最基本的认知和自保能力,才是对她更好的保护。
平静的日子被一个意外打破。
班里来了一个转校生,一个名叫白薇的女生。她长相清秀,气质干净,说话轻声细语,看起来有些内向和腼腆。她恰好被安排坐在了江淮斜前方的位置。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合乎规矩。
然而,在白薇做自我介绍,目光扫过全班,与江淮视线有短暂接触的瞬间——江淮胃里的那颗“种子”,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面对林芷时的躁动,也不是面对苏玖玖时的冰冷警惕,而是一种……类似于“共鸣”般的、极其细微的震颤。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同频的存在。
江淮心中瞬间拉响了警报。他立刻垂下眼睑,掩饰住内心的震动,同时悄然展开一丝微不可查的感知力,探向白薇。
结果却让他疑惑——很干净。气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也没有被“污染”或“操控”的痕迹。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有些害羞的女大学生。
是“种子”的感知出错了吗?还是……对方的隐藏能力,高超到了连他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他不动声色,将这个发现记录了下来,并通过加密渠道汇报给了白鸦。苏玖玖的沉默,让他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巧合”都抱有最高的警惕。
在江淮持续用自身能量温养和尝试沟通下,沉睡许久的汐,终于再次苏醒了。她的意识似乎凝实了不少,但语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契约者……你体内的那个‘小东西’……很有意思。”汐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探究的意味,“它像是‘扭曲’的结晶,却又奇异地稳定……甚至,带着一丝……‘起源’的气息?”
“起源?”
“嗯,宇宙万物,混乱与秩序,看似对立,或许源于同一。”汐的话语带着哲思,“你这颗‘种子’,似乎触碰到了那个模糊的边界。这很危险,但也……充满可能性。”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警告:“不过,我这次醒来,主要是因为感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陆地上的‘气味’,变得有些奇怪。”
“除了那些令人作呕的‘低语’残留,我好像还感觉到了一种……非常非常淡的、类似于‘净化’或者‘屏蔽’的力量在校园里弥漫。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像是在掩盖着什么,或者说……在准备着什么。”
净化?屏蔽?江淮立刻想到了那个转校生白薇。会和她有关吗?还是苏玖玖的新手段?
“另外,” 汐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确定,“你要小心那种看似‘绝对纯净’的东西。有时候,过于完美无瑕的表象之下,隐藏的可能是更深邃的……虚无或者伪装。”
这无疑加深了江淮对白薇的怀疑。
接下来的几天,江淮密切关注着白薇。她行为规矩,学习认真,待人礼貌,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她甚至主动向林清许请教过功课,两人似乎还聊得不错。
一切都正常得过分。
然而,江淮体内的“种子”却不再平静。每当白薇靠近,或者有时仅仅是想到她,那颗“种子”就会产生那种微弱的、持续的悸动。它仿佛在渴望什么,又像是在警惕什么。
更让江淮不安的是,他开始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他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原野上,脚下是那颗搏动着的“种子”,而原野的四面八方,回荡着各种模糊的呼唤——有汐那带着海潮气息的低语,有“古老低语”充满恶意的诱惑,甚至……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白薇的、纯净却空洞的“声音”?
这些梦搅得他心神不宁,仿佛体内的“种子”正在与外界某些未知的存在产生着超乎他理解的连接。
与此同时,林清许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淮对白薇那份不易察觉的关注,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不安。
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苏玖玖的沉默,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体内躁动的“种子”带来了力量,也带来了新的困惑与风险;而看似无害的转校生白薇,则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预示着新一轮波澜的兴起。
第七卷的故事,就在这表面的平静与内在的躁动中,缓缓展开。沉默的苏玖玖究竟在何方?躁动的“种子”将把江淮引向何处?而白薇的出现,又预示着怎样新的风暴?
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那看似日常的校园生活之下,等待着被触发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