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救援课被安排在综合训练馆内进行。
窗外是灰蒙蒙的冬日天空,馆内却因为密集的人体和呼出的白气而显得有些闷热。
新队员们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放着各种救援器材。
陈晚风站在人群前方,身穿作训服,外面套着白大褂,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正在讲解心肺复苏的要点,声音平稳清晰。
“按压深度5-6厘米,频率每分钟100-120次。记住,按压质量直接决定生存率。”他边说边在人体模型上示范,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李双双坐在第一排正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晚风。
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要点,但更多的注意力显然放在教官本人身上。
“陈教官,”她突然举手,“如果伤者胸口有严重外伤,是否还能进行胸外按压?”
陈晚风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平静得如同结冰的湖面:“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是开放性气胸,需要先处理伤口。”
“那如果是肋骨骨折呢?”
“小心避开骨折处,调整按压位置。”
“如果......”
“李双双,”陈晚风打断她,“这些后面我都会讲到。”
李双双抿了抿嘴,没再说话,但眼神依然灼热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负责设备管理的赵刚正站在训练馆角落,检查着新到的救援装备。
听到这边的动静,他抬头看了看,目光在李双双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陈晚风,轻轻叹了口气。
课程进行到实操环节,队员们轮流上前练习。
李双双的动作干净利落,按压深度和频率都恰到好处,连陈晚风都难得地多看了她一眼。
“不错。”他淡淡评价。
李双双立刻扬起笑脸:“谢谢陈教官!我还有很多要学的,以后能经常向您请教吗?”
陈晚风没有回答,转身走向下一个队员。
休息时间,赵刚走过来递给陈晚风一瓶水。
“那丫头,”赵刚朝李双双的方向看了看。
陈晚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没接话。
“看到她,我就想起……”赵刚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想起林知意了,她们两真像啊,一样的冲劲,一样的优秀。”
陈晚风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瓶盖从他指间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赵刚看着陈晚风紧绷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陈教官,林知意的事情……”
“她没死。”陈晚风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
赵刚无奈地摇头:“我挺多嘴的,但是王主任叫我照顾着你,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说了,她还在。”陈晚风的声调提高,目光停留在那些实践的学生身上,又好像不在看他们,“赵教官,其实大家都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什么都是在正常进行的。”
陈晚风胸口微微起伏,脑海里浮现出来砺剑基地之前和父亲的对话。
那时他刚决定回基地接任教官。
“你真的想好了?”陈维忠坐在书房的红木椅上,眉头紧锁,“阿风,那个地方只会让你伤心。”
“爸,你错了,回去我才不伤心。”陈晚风站得笔直,“她在那里等我。”
陈维忠长叹一声:“阿风人总要向前,知意如果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她没死。”陈晚风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爸,她还活着。”
陈维忠怔住,平时作为父亲,他沉默少语,对陈晚风的关心也都不溢于言表。
他第一次觉得特别心疼自己的儿子。
……
“只要你们接受了知意还活着这件事情,就不会觉得我奇怪了。”陈晚风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上,留下赵刚满眼的担忧。
教学结束后,队员们三三两两地收拾器材,低声交流着课堂内容。
李双双却快步追上正和赵刚一起整理设备的陈晚风。
“陈教官,今天的课程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能不能……”
“不能。”她的话音未落,陈晚风就拒绝了他。
陈晚风侧身绕过李双双,拿起一箱训练用绷带,走向储物间,只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李双双站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挫败。
她转向还没离开的赵刚,笑容乖巧:“赵教官,您能跟我讲讲林知意师姐吗?”
赵刚整理器材的手顿了顿,警惕地皱起了眉毛:“都是过去的事了。”
“大家都说她非常厉害,是基地的传奇,”李双双不肯放弃,殷切地帮着赵刚整理器材,“听说您还是她的师傅呢!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周围几个零星的学员,闻到八卦的味道,纷纷凑了过来。
被她这么一说,赵刚产生了共鸣,叹了一口气:“林知意是我最得意的学员,她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冷静、果断、技术扎实,无论多难的任务交给她,她都能完成……”说着,赵刚就陷入了回忆之中。
通过赵刚的回忆,仿佛在李双双眼前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强大的身影。
周围的队员也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关于林知意的零星传说在空气中悄悄弥漫——她的优秀,她的牺牲,以及她与陈教官之间感情故事。
李双双听着,眼睛越来越亮,一种混合着崇拜与好胜心的情绪在她心底汹涌。
她猛地站直身体,清脆的声音在训练馆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明白了!从今天起,林知意师姐就是我的目标!我要成为像她那样优秀的救援队员,不,我要超越她!”
与此同时,远在挪威。
安娜家。
林知意正在沙发上跟卢卡斯一起玩玩具,突然毫无征兆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上帝保佑,”安娜连忙递过一张纸巾,“你是不是着凉了?我就说今天不该带卢卡斯去买玩具。”
林知意揉了揉鼻子,笑着摇摇头:“没事,安娜,我身体健康着呢。
“在我们中国,有个说法——打喷嚏,是有人在背后念叨你呢。”林知意爽朗地笑了起来。
安娜眨眨眼,觉得这说法很有趣:“真的吗?那一定是你那位帅气的李在想你了。”
林知意敷衍地答应了几句,下意识地望向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基地医务室的窗边,陈晚风不知何时也已驻足。
他凝望着窗外,只见零星的雪花正悄然飘落。
一片冰凉的雪花,隔着千山万水,竟仿佛同时落在了两颗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