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阴森恐怖。
荒野上风声像是无数亡魂在呜咽。
温翎将改装越野车停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巨石后，熄了火。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就在这里过夜。”
温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没有看祁冀，而是习惯性的开始检查武器，清点所剩不多的弹药。
祁冀慵懒地靠在副驾驶座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动作，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听你的，温队长。”
“你听，这风声，像不像旧世界歌剧里，那些悲剧英雄落幕时的合唱？”
他语气轻慢，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从容。
温翎没有看他，目光锐利的扫视着车窗外的动静，肌肉依旧处于紧绷的警戒状态。
“像丧尸靠近时的脚步和嘶吼。”
祁冀低低的笑了起来，似乎被温翎这种毫无浪漫细胞的回答取悦了。
“温队长，你总是这么一针见血，放松点，有你的枪在，还有我......嗯不算太没用的脑子，暂时安全。”
“你的小研究，吸引来的东西可比丧尸更麻烦。”
祁冀耸了耸肩：“哦？你说那个，一点点小的催化剂罢了，高效省事。难道温队长更喜欢传统的方式，用子弹一颗一颗地去和那些无穷无尽的行尸走肉讲道理？”
温翎没回答，递过去一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
在资源匮乏的当下，这已经是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谢谢。”
祁冀接过，慢条斯理的拆开包装，小口吃着，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在品尝什么精致点心。
“温队长似乎很习惯这种生活。”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内显得格外清晰。
“末世，想要活着就得习惯。”
祁冀轻轻笑了一下：“是啊，习惯，习惯黑暗，习惯希望一次次燃起又破灭，习惯......背叛。”
他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与寂寥，声音飘忽起来，“很难想象，以前的世界，夜晚是灯火通明的，人们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担心的是明天的工作，孩子的成绩，或者晚餐吃什么。”
温翎沉默着，拧紧水瓶盖，指节微微用力。
那些关于过去的，模糊而温暖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却迅速被现实中的血腥气味冲散，遥远的如同隔世。
祁冀的话锋带着刺骨的寒意，将温翎从短暂的恍惚中拉回：
“现在呢？人性里最脏，最恶的东西，全都被翻出来了，为了一口干净的水，可以背后捅刀，为了一罐罐头，能易子而食，为了一个所谓的安全名额，能把同伴退出去喂丧尸。”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刀子，剖开血淋淋的现实。
“你见过这样的人吗？”
温翎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侧别的的手枪。
他见过。
见过太多。
在资源争夺战中，在生死一线的逃亡路上，他手中的枪，也曾为了生存而指向过曾经的同伴。
“我见过，不仅见过，还研究过。”
“你觉得我杀了那几个研究人员，很残忍，对吗？”
祁冀话锋一转，突然看向温翎，目光锐利。
温翎终于抬眼看他，黑暗中，他的眼神依旧沉静：“那是你的选择。”
“不，那是我们的选择。”祁冀纠正他。
“你默许了，因为你心里清楚，我带出来的秘密，比他们的命更重要。你也清楚，让他们活着回去，会给我，甚至给磐石基地带来更大的麻烦，你在权衡之后，选择了更有利的一方。”
“温队长，你似乎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正义？”
温翎的呼吸微微一滞。
“别急着否认。”祁冀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声音放轻了些，带着蛊惑：
“在这地狱里，活下去才是第一规则，正义？道德？善良？那是和平年代的奢侈品，守着它们的人，骨头早就烂透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像你，温队长，你身手那么好，能力这么强，为什么甘心留在磐石听人号令？如果有一天，磐石成为你的阻碍，你会怎么做？”
温翎声音低沉：“我没有想过，巴顿长官他救过我。”
“救过？可恩情是会被消耗殆尽，尤其是在这种时代。”祁冀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承认吧，温翎。你骨子里和我们......和我，没什么不同，只是你还在用那些破碎的规则束缚自己。”
祁冀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发出哒哒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同伴，我提供方向和解决方案，你提供保护和执行力。我们可以一起活的更好，不必被那些愚蠢的规则，和所谓的全人类大义束缚。”
祁冀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温翎握着枪的手背上，那触感冰凉。
“比如现在守夜，你信不过我，我也需要你的保护，我们在一起，就能度过这个夜晚，这就是最直白的合作共赢，不是吗？”
温翎没有立刻甩开他的手。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顺着皮肤窜入四肢百骸。
他无法反驳，因为祁冀说的，某种程度上，就是这末世里最真实的生存法则。
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选择。
只是从未有人，会像祁冀这样，赤裸裸地揭开一切。
“你要守上半夜还是下半夜？”温翎极其生硬的转换了话题。
他最终还是微微动了一下手，摆脱了那冰凉的触感。
祁冀看着他细微的动作，眼底的笑意加深，如同得逞的狐狸。
祁冀靠回座椅，仿佛刚才那段极具冲击力的对话从未发生：“下半夜叫我，毕竟我的小研究很耗费精力。”
他闭上眼，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
温翎却久久没有动作。
他靠在驾驶座上，目光透过车窗，凝视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
车内再次陷入寂静，但某种无形的纽带，悄然缠绕。
这一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