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萧鹤京就换上了崭新的亲王蟒袍,跟着百官队伍走进了金銮殿。
这一进去,他立马就察觉出不对劲。
大殿里安静地可怕,一整个水深火热。
文武百官一个个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龙椅上的便宜皇帝爹,更是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像一个没有情绪的傀儡。
而这一切恐惧的源头,正是那个御阶之下,那抹身影。
祁冀穿着一身烟蓝色的广袖常服,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姿态悠闲地仿佛在自家后花园品茶。
他眼皮半耷拉着,手里把玩着白玉佩。
萧鹤京没想到,他不过离开两年,回来这皇宫都快改姓祁了!
这皇宫,从上到下,怕是连只蚂蚁姓什么,都得他祁冀点头才行。
朝会开始,处理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几个禀报的官员,说话都小心翼翼,眼神时不时就往祁冀那边瞟,仿佛那里座的才是真龙天子。
终于,轮到讨论边关驻防和此次战功封赏的事了。
一个祁冀的铁杆狗腿子,率先出列,扯着嗓子开始歌功颂德,话里话外吧祁冀“运筹帷幄”,“慧眼识珠”夸上天了。
对于萧鹤京和谢云珩在前线拼命的事,就轻飘飘几句带过。
萧鹤京听得拳头都硬了。
更气人的还在后头。
说到谢云珩麾下,那些有功将士的封赏,那人居然说:“督公体恤边关将士辛劳,但国库空虚,不宜过度封赏,以免滋生骄矜之气,依臣之见,按旧例减三成发放即可。”
“减三成?”一个跟着谢云珩回来的将领没忍住,低声惊呼,“弟兄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就换来这个?”
那官员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怎么?将军是对督公的决议有意见?”
那将领脸憋得通红,敢怒不敢言。
萧鹤京再也忍不住了,一步踏出队列,声音洪亮,带着战场上下来的煞气:“父皇!儿臣以为不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龙椅上的萧睿身体一抖,下意识地看向祁冀。
祁冀终于舍得掀开眼皮,那双桃花眼懒洋洋地扫过来,带着点似笑非笑:“哦?宸王殿下刚从边关回来,就有高见了?说来听听。”
萧鹤京不理会他那阴阳怪气的调调,直接对着皇帝拱手:“父皇!边关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方才有今日之天下安定!有功不赏,反而削减封赏,岂不让将士们寒心?日后还有谁肯为我大胤效力?”
“儿臣恳请父皇,按功行赏,一分也不能少!”
他这话掷地有声,几个还有血性的老臣暗暗点头。
祁冀轻轻啧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宸王殿下,你这是在教咱家做事?还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
他直接把皇帝抬出来了。
萧鹤京目光毫不退缩的对上祁冀,“儿臣不敢质疑父皇!儿臣只是就事论事,赏罚分明,乃是治国之本!亚父......九千岁您平日里教导儿臣要明辨是非,莫非如今连实话都听不得了?”
他故意把‘亚父’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明显的讽刺。
不出所料,祁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萧鹤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的威严,对于权势滔天的九千岁来说,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整个大殿的气温仿佛都骤降了好几度。
“宸王殿下,你在边关待了两年,别的没学会,顶撞长辈,藐视君上的本事,倒是见长。”
萧鹤京冷笑一声:“藐视君上?儿臣眼中只有父皇!倒是有些人,鸠占鹊巢,威福自专,恐怕早就没把父皇放在眼里了!”
他这是彻底豁出去了。
在这么多朝臣面前和祁冀对着干。
“放肆!”祁冀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萧鹤京!你别以为立了点军功,就可以无法无天!”
萧鹤京也提高了音量,两年战场历练出的气势毫不逊色,“儿臣不敢无法无天!儿臣只知道,不能让拼命的兄弟流血又流泪,今日这封赏,若不能按功发放,儿臣第一个不答应!”
“你不答应?”
祁冀气极反笑,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在御阶,走到萧鹤京面前。
他现在大概比萧鹤京要矮上小半个头。
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他压低了声音,“萧鹤京,你的一切都是咱家给的,没有咱家,你现在还在冷宫里啃搜馒头,跟咱家叫板?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大胤的皇子,就凭边关数万将士的信赖,就凭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祁冀死死盯着他,那双桃花眼里翻涌着暴戾的杀意。
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萧鹤京,估计现在金銮殿就该见见血了。
“行,咱家今天就给你这个面子。”
他转过身,对着那吓得快缩进龙椅里的萧睿,下着命令:“陛下,既然宸王殿下如此体恤将士,那就......依他所请,按功行赏吧。免得有人说咱们,刻薄了功臣。”
萧睿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就依爱卿所言,就依爱卿所言!”
祁冀这才重新看向萧鹤京,“宸王殿下,满意了?”
萧鹤京紧绷着脸,没有回答。
祁冀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翅膀硬了?想飞了?可以。但别忘了,飞的再高,线,还在咱家手里攥着呢。你当初上咱家床的时候,可有想过要与咱家斗呢?”
说完,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直接对旁边傻掉的司礼太监道:“退朝!”
萧鹤京站在原地,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复杂目光,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赢了这一仗,为将士们争来了应得的奖赏。
若是他,夺得那个位置,将阉党歼灭,只留祁冀一人......
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