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戟那决绝的意念咆哮,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那本就黯淡的灵体,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段被污染、搏动着的暗红色肉质城墙!
“王戟!不要!”夏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的共情能力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王戟灵魂深处那千年束缚的痛苦、对袍泽的愧疚、以及对打破宿命那孤注一掷的渴望!那是一种燃烧自己,也要为后来者照亮前路的悲壮!
灵体与污染城墙接触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无声湮灭。王戟的灵体化作无数点细碎的、带着最后执念光芒的星火,融入了那暗红色的肉质墙体。
刹那间!
那段原本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污秽气息的城墙,猛地一滞!暗红色的光芒剧烈闪烁,仿佛内部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一股源自城墙更深处、被污染掩盖已久的、属于古老长城本身的沉雄与悲怆意志,被王戟这以残魂为祭的举动短暂地唤醒、点燃!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混杂着土黄(长城本源)、暗红(血蚀污染)以及微弱幽绿(王戟残念)的粗大能量洪流,如同被引导的怒龙,顺着城墙的脉络,咆哮着冲向那被“凤凰”公会强行撕开的屏障缺口!
这股力量庞大而混乱,充满了不屈的守护意志与毁灭的污染特性,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就是现在!引导它!”阿蛮厉声喝道,她的感知能力捕捉到了这股狂暴能量的轨迹和苏晓计算出的几个相对稳定的能量节点。
林墨立于肆虐的能量风暴边缘,衣袂猎猎作响,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感受到了王戟牺牲带来的悲怆,也感受到了脚下长城那被唤醒的、痛苦而愤怒的悸动。他不再犹豫,将全部精神集中于手臂那剧烈震颤、仿佛要脱体而出的变异烙印之上!
“灵犀之思”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不再是梳理信息,而是化作无形的引导索,精准地搭上了那股奔腾而来的混合能量洪流!
“呃啊——!”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瞬间涌入,林墨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仿佛都要被撑爆、撕裂!那不仅仅是纯粹的长城意志,还夹杂着血蚀的污秽与王戟最后的念想,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烙印中激烈冲突、碰撞!
他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左眼猩红如血(血蚀污染),右眼冰冷如数据流(系统烙印),嘴角溢出鲜血,身体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如同城墙夯土般的裂纹!
“林墨!”苏晓和赵猛心急如焚,却无法靠近那能量激荡的中心。
“相信他!”阿蛮咬着牙,手中连弩不停,将几只从缺口处试图钻进来的、如同剥皮猎犬般的扭曲生物射退,为林墨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夏晚泪流满面,她不再试图安抚,而是将自己全部的信念、信任与支撑的意念,毫无保留地投向林墨,化作他意识海中一座微弱却坚定的灯塔,助他在能量风暴中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引导……稳定……封堵!
林墨在心中疯狂呐喊,凭借着烙印与长城本源的共鸣,凭借着“灵犀之思”的精准操控,他强行扭转着那股混合能量的方向,将其引导向屏障缺口处那几个相对稳定的能量节点!
“轰隆隆——!”
混杂的能量洪流狠狠撞入缺口边缘!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发出震耳欲聋的能量嘶鸣!暗红色的血蚀能量与灰黄色的外界迷雾相互湮灭,土黄色的长城意志在王戟残念的加持下,如同不屈的工匠,艰难地修补、加固着破损的屏障结构!
那被强行撕开的巨大缺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肆虐的能量乱流逐渐平复,涌入的灰黄色迷雾也被遏制、逼退!
成功了!至少是暂时成功了!
屏障缺口被缩小到了一个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过的、相对稳定的“门扉”状态,边缘能量依旧扭曲波动,但不再 uncontrolled 地扩散污染。
当最后一丝狂暴能量平息,林墨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衣物。他手臂上的烙印光芒黯淡下去,但形态似乎又发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边缘的碎裂痕迹更加复杂,仿佛记录下了刚才那场凶险的能量引导。
众人迅速围拢过来。
“你怎么样?”苏晓立刻为他检查身体,脸色凝重,“能量严重透支,经络有多处损伤,需要立刻……”
“我没事……”林墨摆了摆手,声音沙哑,他抬头望向那道被强行稳定下来的、通往朔方故道的“门扉”,眼神锐利,“时间不多了,‘凤凰’的人已经进去,我们必须跟上!”
他看了一眼那段因为能量被抽离而暂时停止蠕动、颜色也变得黯淡的肉质城墙,王戟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唯有那份决绝的悲壮,沉淀在每个人的心中。
“王戟兄弟……不会白死。”赵猛握紧拳头,虎目含泪,对着城墙重重一抱拳。
阿蛮默默收起连弩,看向林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认同与凝重。她能感觉到,经过刚才那番近乎自杀式的能量引导,林墨对自身力量和这个世界的理解,似乎踏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休整。
五人稍作喘息,便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道不稳定、却承载着希望与未知的“门扉”。
穿越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油膜。一股与墙内截然不同的、更加原始、更加混乱、更加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瞬间包裹了所有人。
眼前,是真正的朔方故道,是被遗忘与扭曲之地。
天空是永恒的、令人绝望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如同污浊血管般蠕动的云层。大地干裂,布满深不见底的裂隙,从中渗出暗紫色的、散发着硫磺与腐烂气息的粘稠液体。远处,扭曲的山脉如同匍匐的巨兽残骸,隐约可见巨大的、非自然的骨架耸立其间。
空气中弥漫的能量不再是执念,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狂暴的“虚无”与“毁灭”的混合物,疯狂地试图侵蚀一切闯入者的肉体与灵魂。夏晚的“安魂曲”在这里几乎完全失效,她只能紧紧跟在林墨身边,依靠他身上那与长城同源的气息获得一丝微弱庇护。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这里,林墨手臂上的烙印,与遥远处某个存在的共鸣,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痛苦。那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自己正在无尽的深渊中哀嚎、挣扎。
“碎片……就在那个方向……”林墨指向远方那片最为黑暗、能量最为混乱的区域,脸色苍白,“但它……很痛苦,它在求救,也在……警告。”
众人沿着干裂的大地,朝着林墨感应的方向艰难前行。沿途所见,触目惊心。他们看到了半埋在沙土中的、巨大无比的、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骨骼;看到了由凝固的黑暗能量构成的、不断扭曲变化的“湖泊”;甚至看到了几具穿着古老衣甲、但已经完全晶体化、如同琥珀中的昆虫般的“尸体”,他们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这里,仿佛是世界死亡后残留的坟场。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阿蛮猛地停下脚步,蹲下身,从焦黑的土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破碎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金属零件,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能量灼痕。
“是‘凤凰’那些钻探机械上的!”阿蛮脸色一变,“他们在这里遭遇了攻击!看这痕迹……不像是能量攻击,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碎的!”
她话音未落,前方一片由扭曲石林构成的阴影中,传来了沉重的、如同擂鼓般的脚步声,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骨骼在摩擦的声响。
一个庞大、狰狞、由无数破碎骨骼、暗色金属、以及蠕动着的黑暗能量强行糅合而成的扭曲巨人,缓缓从石林后走了出来!它那由不知名头骨构成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与“蚀魂瘴”同源、却更加狂暴的暗红色火焰!
而在那扭曲巨人的脚下,散落着更多“凤凰”公会装备的碎片,以及……一些已经无法辨认原貌的、暗红色的血肉组织。
显然,“凤凰”公会在这里损失惨重!
那扭曲巨人发现了林墨一行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混合着无数痛苦嘶嚎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朝着他们碾压过来!
它那庞大的身躯所带来的压迫感,远超之前在隐兵库遭遇的血蚀兵俑!
真正的朔方故道,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