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月的精心医治与调养,冯紫英的病终于有了起色。
这日午后,他正拄着柘木拐杖,在院里缓缓踱步。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青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虽然步履仍显蹒跚,但比起初来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已是天壤之别。
见他病体渐愈,众人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湘云眉宇间的愁云也散去了大半。
拉着黛玉一同往贾母院中说话。
贾母刚午睡起身,正倚在暖榻上喝茶。
见二人进来,老人家眼中顿时漾开笑意。
故意打趣道:“我正念叨着呢,你俩个都有了小女婿,就把我这个老太婆给忘在脑后了。”
鸳鸯在一旁抿嘴笑道:“可不是么,方才老太太还嫌冷清,说这院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来得正好,可算能热闹些了。”
贾母接过鸳鸯递来的软枕垫在腰后。
向两人说道:“老了老了,就爱个热闹。看着你们这些孩子在跟前说说笑笑的,特别地开心。”
说着将目光转向湘云。
向湘云说道:“你女婿的身子既好了些,我这才敢问你——当初冯公子来时那般模样,真真吓坏人了。怎么不早些过来?若是早些来,也不至于把身子拖垮到那个地步。”
湘云闻言,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
她低头抚平衣襟上的褶皱。
半晌才轻叹一声:“老太太有所不知——”
话音未落,眼圈已微微发红。
湘云细细讲起冯家败落后的凄惨境遇。
说到被迫搬出侯府时,声音已是哽咽。
提及沿街乞讨的艰辛,更是泣不成声。
讲到不得不向香菱讨要银两时,她终于忍不住以袖掩面:“那时,那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黛玉早已听得泪光盈盈,忙握住湘云冰凉的手。
贾母更是老泪纵横。
连声说道:“可怜的孩子,你一个侯府千金,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湘云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那时走投无路,听了香菱的话,我只得去寻宝姐姐。”
湘云叹道:“先时看姨妈和宝姐姐的意思,是要摞开的,后来还是亏了宝姐姐,告诉你们去的地方,又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贾母坐在上首,静静听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心里暗自思忖:这正是宝丫头的聪明处,不声不响,却把人情做得分明又妥帖!
史湘云眼圈微微泛红,语气里掺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幸运。
向老太太叹道:“我这造化,全靠宝姐姐的成全,宝姐姐的这份恩情于我,便是此生一刻也不敢忘!”
贾母却忽然笑了,那笑意里带着几分深沉。
缓缓说道:“一百两银子,几句提点去处的话,便让你这般记挂,成了天大的恩情!这便是宝丫头的精明处啊!”
这话一出,不仅湘云愣住了。
连一直安静旁听的黛玉,也不禁微微蹙眉。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贾母,目光中满是困惑。
贾母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老人家摩挲着暖炉,含笑说道:“这便是你们俩个比不过宝钗的地方。待人接物,宝钗总能恰到好处,既不落人话柄,又能让人心甘情愿记她的好。撑起贾家那偌大的门户,我原是中意宝钗的。大户人家的媳妇,要的是这份周全、稳妥与分寸,宝钗比你们俩个都更合适啊!”
黛玉闻言不由一怔,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轻轻蹙起。
老太太原本真的属意宝姐姐!
湘云更茫然,老太太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