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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砀山深处,那与世隔绝的秘密基地内,炉火日夜不熄,锤声隆隆,间或夹杂着沉闷的、远超寻常火药包爆炸的巨响,震得山壁微颤,鸟雀惊飞。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正在这隐秘的巢穴中加速孕育、成长。

新式颗粒火药的威力,经过安道全不懈的调试与改良,已趋于稳定,爆燃迅猛,烟尘锐减。孟康、汤隆依据王凌峰那跨越时代的粗略构想,在无数次失败与炸膛的风险中,艰难地摸索着金属铸造与加工的极限。虽然距离真正可靠的火炮尚有距离,但一些雏形装置已能勉强将实心铁球或霰弹轰出惊人的距离,其声威远非床弩可比。单兵使用的火铳、改进的震天雷、乃至试验性的多管火箭匣(“一窝蜂”的原始形态)也开始小批量试制。

军工的飞跃,带来的是对原料的巨量消耗,尤其是硝石与硫磺。石秀掌控的“南丰行”商队,活动愈发频繁,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将一车车至关重要的“石头”和“矿粉”源源不断地输入芒砀山。如此大规模、定向的采购,即便伪装得再好,也难免引起外界有心人的注意。

这风声,终于透过层层阻隔,传入了一个特殊人物的耳中。

凌州,官军大营。

一位身着中级军官制式铠甲,却面有郁结之色的将领,正对着一份模糊不清的密报,怔怔出神。他年约三旬,面容精悍,眉宇间却有一股不得志的落寞,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案几,案上放着一本翻得卷边的《火攻挈要》。

此人姓魏,名定国,官拜凌州团练使,善用火器,熟稔火攻之法,于军中颇有微名,人称“神火将”。

然而,近年来,魏定国却深感憋闷。朝廷武备废弛,对火器这等“奇技淫巧”并不重视,拨付的经费少得可怜,优质的硝石硫磺更是被东京的将作监和道观垄断。他空有抱负和技艺,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摆弄些老旧的火箭、火鸦,难以寸进。更因他痴迷火器,不擅钻营,在官场上颇受排挤,郁郁不得志。

这份密报,来自他一位在济州府衙任职的旧友,信中语焉不详,只隐约提及近期市面上优质硝磺流向异常,似与梁山贼寇有关,更隐晦提到梁山似乎也在“捣鼓火器”,威力惊人云云。

“梁山……火器?”魏定国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一群草寇,焉能懂得火攻之妙?竟还能弄到大量硝磺?”

他本不以为意,只当是谣言。但接连数日,又有零星类似的消息传来,甚至有人言及曾远远听到梁山方向传来“天雷”般的巨响,非同凡响。

魏定国坐不住了。他毕生心血倾注于火器,对此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与敏感。若梁山贼寇真在火器上有所建树,甚至能搞到大量紧缺的原料,这对他而言,无异于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更是一种巨大的、难以抗拒的诱惑!

“莫非……梁山泊中,竟有精通此道的高人?”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犹豫、挣扎、对朝廷的失望、对自身前程的迷茫、以及对火器技艺近乎痴狂的追求,最终压倒了对“贼寇”的偏见与恐惧。

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亲自去梁山泊走一遭!不是征剿,而是……探查,乃至,若有可能……

数日后,凌州团练使魏定国,以“巡边勘察”为名,只带了数名绝对心腹的亲兵,换上便装,悄然离开驻地,一路向梁山泊方向行去。他们避开官军哨卡,扮作行商,小心谨慎。

越是靠近梁山势力范围,听到的传闻便越是具体、越是惊人。

有渔民信誓旦旦地说见过梁山“妖道”作法,掌心雷一响,礁石崩裂;

有行商窃窃私语,言梁山出一种“神火飞鸦”,能飞数百步,落地焚毁一切;

甚至有小道消息称,梁山破高俅,靠的便是一种能“声震十里、糜烂数丈”的“轰天雷”……

这些传闻经过口耳相传,早已夸张变形,光怪陆离,但核心却指向一件事:梁山确实掌握着某种威力巨大、远超当前时代普遍认知的火器或类似技术!

魏定国听得心痒难耐,又惊疑不定。

这一日,他们行至梁山泊外围一处集镇,正在茶棚歇脚,暗中打听。忽见一队车马经过,押车之人精悍沉稳,车辆沉重,以油布覆盖,却有淡淡的、魏定国极其熟悉的硝磺气味隐约飘出。

“是上好的硝石!”魏定国心中剧震,几乎要脱口而出!这等品相的硝石,是炼制强效火药的极品,他在军中苦苦求索而不可得!梁山贼寇竟能如此大批量运输?

他按捺住激动,示意一名亲兵尾随探查。亲兵回报,那车队进入了梁山控制的水域,消失不见。

魏定国再无怀疑!梁山泊确有秘密!确有高人!确有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而,如何接触?如何取信?他毕竟是朝廷军官,贸然前往,岂非自投罗网?

正当他踌躇之际,茶棚另一角,一个看似普通的商旅之人,却将魏定国一行人异常的举动和关注点,尽收眼底。此人,正是石秀布下的众多眼线之一。

消息很快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了独龙岗,呈报至王凌峰案头。

“凌州团练使?神火将魏定国?竟对我火器感兴趣,亲自来探?”王凌峰看着密报,大感意外,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水浒传》中,魏定国可是梁山一百单八将之一,擅长火攻,正是他急需的专业人才!此人竟主动送上门来!

“天助我也!”王凌峰击掌笑道,“朱武兄弟,你看此事……”

朱武捻须沉吟:“魏定国……确有真才实学,然其身为朝廷军官,此番前来,是真心投效,还是朝廷探子,尚未可知。需谨慎应对。”

王凌峰点头:“军师所言极是。然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过。需设法接触,试探其真心。”

计策很快定下。

王凌峰命时迁亲自出马,带领侦察司好手,暗中“引导”魏定国一行人的行踪,“恰好”让他们“撞见”一支正在秘密运输一批试验品震天雷(威力减弱版)和部分硝磺原料的“南丰行”小队,并“意外”暴露其目的地——通往芒砀山秘密水道的一处隐蔽码头。

魏定国远远望见那些造型奇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铁疙瘩和那数量可观的原料,眼睛都直了!心中那点疑虑彻底被巨大的好奇和渴望淹没!

他鬼使神差地,竟带着亲兵,尾随而去!

在码头,他们被“早已埋伏”的背嵬军士卒“擒获”。魏定国并未反抗,反而表明身份(凌州团练使),却言明并非为征剿而来,只求一见梁山火器主管,切磋技艺。

消息传回,王凌峰微微一笑,下令:“不必带他来独龙岗。直接请入芒砀山基地!让他看看真正的‘神火’!”

魏定国被蒙上眼睛,乘船辗转,当他眼罩被取下时,已身处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充斥着硫磺和金属气息的山腹洞窟之中!

眼前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如同置身梦境!

巨大的熔炉喷吐着火舌,工匠们敲打着烧红的金属件,远处试验场上,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呼啸声!他看到有人点燃一根铁管后的机关,一声巨响,铁砂如暴雨般将远处的木靶打得粉碎!他看到有人投出一个个铁疙瘩,落地后轰然爆炸,破片四射!他甚至远远瞥见一个粗大的金属管状物,正在被吊装安置……

这哪里是贼寇巢穴?这简直是……他梦中都不敢想象的军工圣地!

“魏将军,久仰‘神火将’大名。”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魏定国猛地回头,只见一位年轻将领含笑而立,气度沉凝,目光锐利,正是王凌峰。

“你……你是?”魏定国声音有些干涩。

“梁山泊,王凌峰。”

魏定国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之人竟是近日声名鹊起、大破高俅的梁山枭雄!

王凌峰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径直拿起一枚改进型震天雷,递给他:“将军精于火攻,请看此物如何?”

魏定国接过,入手沉甸,细看结构,眼中精光爆射:“这……引信设计巧妙,壳体薄脆利于破片,装药……似乎非寻常粉末?!”

王凌峰笑而不语,示意试验。

一声令下,士卒将一枚震天雷奋力掷出。

轰——!

巨响震耳,火光迸现,破碎的预制破片如同死亡之花般绽放,将远处的草人靶子撕得粉碎!

魏定国看得心驰神摇,呼吸急促!这威力,这声势,远超他认知中的所有火器!

“此……此乃何药?!”他颤声问道。

王凌峰淡淡道:“些许改进罢了。将军若感兴趣,可再看此物。”他指向那排火铳。

接下来,火铳齐射的轰鸣,试验场远处那门原始火炮(尽管还很粗糙)试射时地动山摇的威势,彻底摧毁了魏定国的心理防线!

他毕生追求的火器极致,竟在这梁山贼寇的隐秘山洞中,变成了现实!相比之下,他钻研的那些火鸦、火箭,简直如同孩童的玩具!

巨大的震撼、难以言喻的激动、以及深深的失落和羡慕,交织在他心中。

王凌峰观察着他的神色,适时开口,语气诚恳:“魏将军,朝廷昏暗,嫉贤妒能,空负将军一身才华。我梁山虽处草莽,却求贤若渴,唯才是举。将军善火攻,王某此处正缺将军这等大才!若将军不弃,愿以‘神机营’主将之位相托,一应资源,无限量供应,与将军共研火器极致,以抗朝廷无道,拯天下黎民!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魏定国看着眼前轰鸣的试验场,看着那堆砌如山的硝磺原料,看着王凌峰真诚而炽热的目光,再想想凌州官场那令人窒息的倾轧和毫无希望的未来,心中天平的倾斜,已无可挽回。

他猛地一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魏定国……空有虚名,今日方知天外有天!王头领雄才大略,竟将火器推至如此境界!魏某……愿弃暗投明,追随头领左右,效犬马之劳!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王凌峰大喜,亲手扶起:“得将军相助,如虎添翼!”

神火将魏定国,慕名来投,正式归入王凌峰麾下。梁山泊的火器研发与应用,即将迎来一位真正的专家,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而这一切,远在梁山的宋江和吴用,还浑然不知,他们潜在的敌人,又增添了一份何等可怕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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