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清运废料、提炼残渣、打磨修炼中，如溪水般静静流淌。转眼间，霍天渊接手这“废料差事”已近三月。
冬雪消融，春寒料峭，杂役房外的老树抽出了些许新芽，带来一丝生机。霍天渊的变化，却比这初春的景致更为明显。他的身形依旧清瘦，但褪去了之前的单薄，显得精干而匀称。长期搬运、打磨，让他的肌肉线条变得清晰，蕴藏着不俗的力量。而最大的变化，在于他的眼神和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气息。
夜晚，油灯如豆。
霍天渊盘膝坐在冰冷的板床上，身前摆放着几个陶碗和瓦罐，里面是他近日从废料堆里“淘”来的不同属性的药渣。有调和灵力的“润脉丹”残渣，有强健筋骨的“壮骨丹”废料，当然，最多的还是那蕴含一丝精纯火灵的“凝火丹”废渣。
这三个月来，他每晚都是如此。通过凌玄子传授的独特法门，引导体内那微弱却日益增长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工具，一丝丝、一缕缕地从这些废弃之物中，剥离、汲取着残存的药力与灵气。
过程缓慢而枯燥，且极为消耗心神。起初，他只能坚持一刻钟便会头晕眼花，灵力耗尽。但现在，他已能持续运转小半个时辰。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那些原本细微如发丝的灵气流，汇入经脉后，并非简单地增加总量，更像是在一遍遍冲刷、温养着这条修行之路。经脉在一次次灵气的流淌中被拓宽，变得更加柔韧。以往灵力运行至某些节点时滞涩、阴寒的感觉，在“凝火丹”废渣那温和火灵气息的持续调和下，已减轻了大半。
此刻，他正引导着一股比平日更加雄浑几分的灵气流，沿着特定的路线运转。这股灵气，是他今日运气好，找到了一炉品质较高的“聚气丹”废渣（虽远不如坊市捡漏的那颗），又结合了其他几种废渣的药力，积累而成。
灵气在经脉中奔腾，如同溪流汇入河道，速度越来越快，势头越来越猛。霍天渊屏息凝神，谨守心神，按照《基础炼气诀》的法门，引导着这股洪流冲向某个无形的壁垒。
“嗡——”
脑海中仿佛响起一声轻微的鸣响，身体内部似乎有某种枷锁被打破了。奔腾的灵气瞬间冲过阻碍，流入了一片更加宽阔的“河道”之中，运行速度骤然减缓，变得绵长而充沛，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力量感涌遍全身。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在昏暗的灯光下如星子般明亮。
炼气期，第三层！
没有霞光万道，没有灵气漩涡，一切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但霍天渊能感觉到，这次突破扎实无比，根基稳固远超凭借丹药强行提升的同阶。这是他用无数个夜晚，从旁人弃若敝履的垃圾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成果，是真正的“滴水穿石”。
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增长了近倍的灵力，嘴角勾起一抹由衷的笑意。这笑容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也让他对师尊指点的道路更加坚信不疑。
突破的喜悦稍平，他的目光落在了床边一个简陋的木盒上。打开盒子，里面铺着软布，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三根细如牛毛、长约寸许的幽蓝色细针——冰魄针，已然完工。
相比于那晚的雏形，此刻的冰魄针经过了更精细的打磨和最后的“淬灵”。所谓淬灵，并非灌注大量灵气，而是凌玄子传授的一种小技巧，利用他自身微弱的水属性灵力，结合寒铁本身的特性，进行了一次“唤醒”，让针体的寒气更加内敛，锋芒更盛。
他拈起一根冰魄针，触手冰凉，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一点几乎微不可查的寒星。他走到房间角落，那里立着一个他用废弃木桩削成的粗糙靶子。
凝神，静气。
手腕轻轻一抖。
“咻——”
一道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响起，幽蓝细线一闪而逝。
“笃！”
细针精准地没入了木靶的中心，只留下一个微小的针孔。而在针孔周围，肉眼可见地蔓延开一小片白色的寒霜！
霍天渊走近查看，满意地点点头。这威力，对付炼气期中期的修士或许不足以致命，但若是击中要害，或者只是擦破点皮，那瞬间侵入的寒气足以让对手动作僵硬，灵力运转不畅，在关键时刻，足以扭转战局。
除了冰魄针，他利用那些赤铜屑和废弃的符纸边角料，也成功绘制出了几张最低阶的“烟雾符”。激发后能瞬间产生一小片浓密烟雾，用于干扰视线、掩护撤退再好不过。他还用几块蕴含微弱光属性的矿石碎块，镶嵌在一个木托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荧光石”，虽然照明范围不大，但在黑暗中视物已无问题。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却极大地丰富了他的手段。
能力的提升，终究需要实践的检验。机会，很快便不请自来。
这日午后，霍天渊刚将一车炼器废料运到统一堆放点，正准备返回，却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名叫王硕，身材高大，同样是杂役弟子，据说有个远房表哥是外门弟子，因此在杂役区一向横行霸道。他早就看霍天渊不顺眼，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子整天泡在废料堆里，神神叨叨，还从不“孝敬”他们。
“喂，霍天渊，站住！”王硕抱着胳膊，斜眼看着霍天渊，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一脸不怀好意。
霍天渊停下脚步，面色平静：“王师兄，有事？”
“听说你小子最近在废料堆里捡到宝了？偷偷藏了不少好东西吧？”王硕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威胁，“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来花花？”
“王师兄说笑了，废料堆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无人要的垃圾罢了。”霍天渊不动声色。
“少废话！”王硕身后一个瘦高个叫嚣道，“我们亲眼看见你偷偷藏东西！识相的就自己交出来，免得我们动手！”
霍天渊心中冷笑，知道今日难以善了。他目光扫过三人，王硕大约是炼气期二层巅峰，另外两个跟班只是炼气期一层。若是三日前，他或许还要费一番手脚，甚至吃亏。但现在……
他脸上露出几分“畏惧”和“挣扎”，慢慢将手伸向怀里，似乎在掏东西。王硕三人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警惕心也放松了些。
就在这一刹那！
霍天渊眼神一厉，伸入怀中的手猛地挥出！并非拿出什么东西，而是屈指一弹！
一道幽蓝寒光快如闪电，直奔王硕的右肩！距离太近，速度太快，王硕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
细微的入肉声响起。
王硕只觉得右肩一麻，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扩散开来，整条右臂如同被冻僵，瞬间失去了知觉，连抬都抬不起来。他脸上的笑容僵住，转为惊骇和痛苦。
“你…你用了什么妖法？！”他惊恐地看着霍天渊，左手捂着麻木的右肩，连连后退。那两个跟班也吓傻了，看着霍天渊如同看着一个怪物，不敢上前。
霍天渊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他们：“还要借吗？”
他并未下死手，冰魄针只是击中肩部非致命处，寒气也控制在让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程度。但效果已然足够。
王硕感受着右臂刺骨的寒意和完全不听使唤的麻木，心中充满了恐惧。他根本不知道霍天渊用了什么手段，这种诡异莫测的攻击，让他胆寒。
“不…不敢了！霍…霍师兄，是我们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王硕忍着恐惧和寒意，连连告饶，带着两个跟班，狼狈不堪地跑远了，连头都不敢回。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霍天渊缓缓松开了负在身后，其实也有些微微颤抖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对同门出手，心中难免有些波澜。
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和畅快！
冰魄针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这证明了他这数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证明了他从废料中开辟出的道路，是行得通的！这种凭借自身智慧和努力获得的实力，带来的底气，远非依靠他人赐予所能比拟。
“感觉如何？”凌玄子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
“师尊，弟子明白了。”霍天渊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力量不分来源，只分如何使用。废料堆里，亦能炼出克敌制胜的锋芒。”
“善。”凌玄子赞许道，“经此一事，宵小之辈短期内当不敢再扰你清静。不过，你那‘冰针’手段诡异，难免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好奇和猜测。福兮祸之所伏，日后行事，更需谨慎。”
“弟子谨记。”霍天渊点头。他看向远方，目光更加坚定。杂役区的暂时安宁，只是开始。他的目标，在更高更远的地方。而这滴水穿石的进境，绝不会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