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烈日暴晒大地,照月站在公司前院的屋檐下的阴影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小娇,你在家休养得怎么样了,公司打的钱和送去营养品都收到了吗?”
崔小娇大腿跟手臂中弹,在家里休息。
老板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还让行政部朱女士亲自陪她去医院换药,车接车送。
朱女士跟她说,老板对公司女员工其实格外照顾。
她双腿蜷缩在小阳台的小木板床上,太阳晒得玻璃发烫。她妈不准空调开26°以下,她在阳台上热得浑身冒汗,伤口开始发痒。
她眨了眨眼:“什么钱?”
照月道:“我让财务给你转了五万块的营养费,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工资照算,你养好了再来上班。”
崔小娇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我去问问,银行卡在我妈手里。”
照月提前从公司离开,霍晋怀来京,去天晟才开完会,就给她来电话了。
在一家中餐厅坐下,照月还没讲话,霍晋怀就开口说:
“薄曜的意思还是很明确,他会重启对陆地巡天的上市.巨大资金缺口,我打算追加投资。”
照月正要开口,再次被霍晋怀打断:“合同没改,协议照常,没有从前的不公平条约。”
男人穿着一身体面的白色高定西装,伸手脱掉外套,将白色条纹的衬衣袖挽起,给照月盛汤:
“你瘦了,多吃点,周末来港城,妈说给你好好补补。”
“为什么?”
照月抬起双眸,眉间微微拢起:
“晋怀哥,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家族利益面前,你永远都有非常清晰准确的选择。
这种时候帮助天晟,不是好决策。霍家再是现金王,也经不起这么耗。”
霍晋怀平稳的将汤碗放在她面前,笑着说:“陆地巡天也有霍家的份,就这么放弃岂不可惜?”
照月清婉如玉的面庞上多了好些凝重:“不,你没说实话,我想听真话。”
霍晋怀淡然高华的气质,如冰山的玉,似高岭的竹,笑意浅浅:
“是不算理智。
爸说,等上面对陆地巡天汽车基地爆炸事件的定调后,霍家再做打算。
是我不愿你一辈子牵挂薄曜,他过得不好,你在我身边也永远不得安宁。
所以你求不求我,我都会帮他。国家对这件事的定调如何,我也会帮他。”
照月指尖的汤勺滑落入汤碗里,噔的一声,心重重一击:“你想我愧疚,想我这辈子都还不完是吗?”
霍晋怀脸上没多少表情:“你就当我卑鄙无耻。”
背后风险他知道,照月知道,霍家尚不知道。
他用这道最大的杠杆去撬动照月的心,实在敲不动,愧疚也是一种手段。
“值得吗,把你自己也搭进去,就为了一个心都不在你身边的人,这一点都不像你。”
照月只觉这样的恩情像一层厚厚的棉花,捂住她全身,闷得很。
霍晋怀:“值得。”
是她求到霍晋怀面前修改分账合同,又是因为她,霍晋怀在天晟出现重大危机时,去帮薄曜。
霍家的钱也是钱,霍晋怀是商人,他不该的。
照月深知这是巨大的情意,也是阳谋,她这辈子都没资格说离开他的话。
“薄曜给得起的,我一样给得起。”
男人眼神聚焦在她脸上,似若冰雪中间的火,仅灼烫那一人。
照月垂首:“你也好傻。”
霍晋怀看着她:“做人就该自私为己,如果我一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就没有陆熠臣什么事。
如果我早一点自私强势,江家不敢薄待你,陆家更不会出现磋磨你。
说起源头,责任在我这里。”
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照月缓缓抬首,霍晋怀泛红的眼梢落入她眼眶里,心一次次难受着,被他死死抓着。
霍晋怀的手从桌面上伸过来,温热的掌心握住她柔软的手:“照月,我会等你。”
时值九月,定王台苍翠茂密的树叶,叶尖儿微微泛黄。
五辆黑车组成的车队,停靠在定王台大门处。
薄曜弯腰上了迈巴赫,前往内阁,坐在新中式风格的明亮大厅里。
男人一身墨蓝色西装矜贵帅气,深咖色领带佩戴金色领带夹,身姿笔挺的坐在红木雕花软椅上。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沉若深潭,毫无颓态,匪气收敛。
副总理沈豫州鬓边银丝明显,端着茶杯站在红木办公桌前边。
跟霍政英那只笑面虎不同,此人看起来像一个普通老人,穿着一身朴素白色长袖衬衣,是薄曜也看不透的深。
沈豫州跟他笑着点了下头,开始说:“天晟这件事的确有些冤枉。
你作为国家亲自捧出来的新能源产业领头人,肯定不愿你就这样落败。要不然前边我们的努力也白做了,后面一摊子事可不好办了。”
薄曜抬眸:“沈副总理,您的意思我明白。”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
沈豫州见过薄曜几次,之前家里有人跟薄勋有过来往,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眼角皱纹深了深,走过来拍了拍薄曜那轮廓硬气的肩头:“我想要的东西,跟你以为我想要的不一样。”
薄曜笑意不达眼底:“但您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沈豫州的手一直放在薄曜肩头,往下压了压,薄曜肩头传来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
全红木雕刻云纹的高殿,华丽又清冷,严肃又带着一股顶层的漠然与傲。
像一座沉重的石碑压在他胸口,胸腔又闷又压抑,沈豫州身上的磁场便是如此。
“梧州汽车基地爆炸,可以判定为恐袭事件。天晟并无过错,损失赔偿由国保出面解决。
如此,你的陆地巡天才有机会重启。薄曜,我可以签字。”
他低沉嗓音生出几分凝重:“但……”
薄曜锐利精光的眼看着他,狭长飞挑的眼尾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