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尖锐的嗓音落下,最后一个“之”字,如同一根毒针,刺破了全场紧绷到极致的死寂。
能者,居之。
这四个字,比任何皇命都更直接,更赤裸。
它是一桶滚油,被狠狠浇入了这片早已被贪婪与野心烧得通红的铁锅。
“轰——!”
天穹之上那道狰狞的“巨口”应声扩张,发出了一声源自空间本身的无声咆哮。
比先前狂暴十倍不止的混沌气流,化作决堤的黑色天河,轰然倒灌。
虚空被撕扯出肉眼可见的恐怖褶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机缘就在眼前!”
“冲啊!”
总有被贪婪烧毁理智的亡命徒。
宗门联盟中有三名散修,自恃遁法通玄,在众人迟疑的瞬间便化作三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裂缝。
他们高估了自己。
也彻底低估了这片天地的愤怒。
三道流光触及黑色气流边缘的刹那,连一丝声响都未能传出,便瞬间定格。
下一瞬,护体灵光、护身法宝、血肉之躯,乃至神魂念头,都在一刹那被亿万细微的空间裂隙切割、分解、吞噬。
彻底归于虚无。
他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了。
这死寂而恐怖的一幕,让所有蠢蠢欲动的心,瞬间覆上了一层冰霜。
“一群蠢货。”
大皇子赵构不屑地冷哼,从战车帅位上悍然起身。
他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竟引得整片平原的大地脉搏,随之轰鸣一震。
他环视四周,目光掠过那些面露惊惧的宗门修士,最终落在对面气定神闲的安王赵渊身上,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四野。
“众弟妹,助我一臂之力!”
“今日,便让天下人看看,何为天命所归!”
“显我赵氏皇威,镇此天门!”
话音未落,一缕稀薄却纯粹无比的淡金色龙影,自他天灵盖冲霄而起。
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严与霸道,以他为中心,轰然席卷全场。
安王身侧,一直沉默的赵灵儿眸光微动,她看了一眼远处那个依旧在缓步前行的青衫背影,随即掐动法诀。
她体内,一股同源的龙气被强行引动,化作一道流光,不受控制般汇入赵构头顶的龙影之中。
不只是她。
在场的其余三位皇子、两位公主,都在同一时刻做出相同的动作。
一道道或强或弱的龙气,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向赵构。
“吼——!”
吸收了众皇室血脉之力的龙影,体型瞬间暴涨百倍,由虚化实。
它通体金光璀璨,鳞甲毕现,龙须飘荡,一双龙目开阖间,竟有日月沉浮的恐怖景象。
这不再是一道虚影。
这是一头自赵氏血脉最深处苏醒的远古金龙!
金龙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携带着镇压山河、统御万灵的无上皇道意志,逆天而上,悍然撞向那道倾泻而下的混沌瀑布。
没有爆炸。
只有镇压。
一种源于规则层面的绝对镇压。
狂暴的空间乱流,在那金色龙影的君威下,如沸汤浇雪,迅速平息。
肆虐的混沌气息被强行排开、蒸发。
那道狰狞、无序的“巨口”,被一股煌煌之威硬生生撑开、定型!
一个直径数十丈,边缘流淌着金色神曦的圆形光门,就此洞开!
天门,已开!
整个裂天谷外,数千修士,无论是宗门长老还是大内高手,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仰望着那横亘天际的金色龙门,感受着那股纯粹的皇道威严,灵魂都在战栗,不由自主地想要跪地臣服。
这,就是大荣皇朝的底蕴!
这,就是皇权的力量!
赵构极度满意这种万众臣服的景象,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自得与傲然。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极具侵略性地扫向那个终于停下脚步的青衫身影。
那眼神在宣告:看到了吗?你个人再强,在这集一国之运、一族之力的煌煌大势面前,终究不过是萤火之光!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正准备享受这份荣光,率先踏入那扇由他亲手开启的“天门”,向世人宣告他无可争议的主导权。
然而,在秦渊的世界里,景象截然不同。
他的“谷心”本源,映照万物本质。
那条在旁人眼中威严神圣的金色巨龙,在他的映照下,不过是一团被强行糅合的驳杂聚合体。
是亿万子民的香火愿力,是九州四海的山河气运,是历代先皇的意志烙印……
再以赵氏血脉作为引线和钥匙,才勉强凝聚出的脆弱“势”。
华丽,却充满了亿万生灵的杂念。
霸道,却根基不稳,内里冲突不断,随时可能崩塌。
其力量的本质,甚至远不如萧千绝那扭曲却精纯的信仰傀儡大道。
更遑论与他自身混元一体、自成天地的“谷心”本源相提并论。
不过是借来的力量。
秦渊心中,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赵构正欲抬脚,却看到那个青衫身影动了。
秦渊没有走向那座被万众瞩目的金色“天门”。
他走向的,是光门一侧。
走向那片依旧翻涌着黑色混沌,充满了致命空间乱流的毁灭区域。
“他要干什么?”
“疯了吗?那里尚未被龙气镇压,是绝死之地!”
所有人都被他这自寻死路的举动所吸引,发出了惊疑的呼声。
在数千双惊骇、错愕、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秦渊一步踏出。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足以在瞬间将真元境修士绞成飞灰的狂暴乱流。
那些代表着空间无序与毁灭的黑色气息。
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的刹那,竟齐齐发出一阵哀鸣,然后驯服、退避、让路。
它们不是被排开。
它们是在跪伏!
是在迎接它们与生俱来的君王!
一条刚好够一人通过的通路,在那片绝对的毁灭混沌中,自行分开。
秦渊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就那样从容不迫地,走进了那片深邃的黑暗里。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那片黑暗里。
整个过程,安静得让数千修士耳膜刺痛。
全场死寂。
大皇子赵构正要迈出的那只脚,僵硬地悬在半空。
他脸上的自得与傲慢,如同一个精美的瓷器面具,一寸一寸,无声地碎裂。
他倾尽全力,集结了所有皇室成员的力量,才勉强开辟出的辉煌“天门”,在对方那闲庭信步般的穿行面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荒诞的笑话。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用尽浑身力气,在墙上凿开一个狗洞,并为此沾沾自喜的孩童。
而那个男人,只是随手推开了旁边那扇本就虚掩的正门。
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羞辱感与荒谬感,直冲他的天灵盖。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维持着金色龙门的那股皇道龙气,因他心神的剧烈波动,当场溃散了近半。
光门剧烈闪烁,边缘的金光迅速黯淡,险些当场崩塌。
赵构的脸色,由自得转为惨白,又由惨白,化作一片难看到极点的酱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