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砸在刚刚死里逃生的云歆和苍羽等人的心口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锁在他掌心那缕蠕动不休的血色气息上。
再对上他那双幽深无波的眼眸，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众人脑中炸开。
“秦师兄，你……”苍羽上前一步，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干涩，“你的意思是……”
“血袍老狗两次受创，又折损了数万祭品，早已气急败坏。”
秦渊站起身，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黑石要塞残破的城墙上，声音不起波澜。
“现在，我们这颗钉子，已经到了他不得不亲手来拔的地步。”
段子轩的脸“唰”一下又白了。
他刚把一个吓坏的小女孩哄睡，闻言手里的蜜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别啊，师兄！”他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那老魔头下次要是亲自杀过来，可是真元境高阶！咱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一口吞的！不跑，等死吗？！”
段子轩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连续两次在鬼门关前徘徊，早已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勇气。
强敌在数百里外窥伺，随时可能降下雷霆一击，留在此地，与待宰羔羊何异？
秦渊却只是摇头。
他指向不远处，那座被他们打开的、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仓库。
“我们不守。”
夜色寂静，他的声音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我们请他入瓮。”
请君入瓮？
众人脑子一懵，完全没跟上他的思路。
秦渊没有解释，他径直走到物资堆前，从中拾起一块铭刻着繁复阵纹的玉石。
“我要在这里，布一个‘净化之阵’。”
“他只要敢来，”秦渊掂了掂手里的玉石，语气森然，“就让他尝尝，神魂被一寸寸洗成白痴的滋味。”
苍羽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燃起炽热的火焰！
他本身就精通阵法，被秦渊这一句话点拨，脑中仿佛有雷霆炸裂，瞬间抓住了那一闪而逝的疯狂念头。
“你是想……用他自己的力量，来杀他自己？！”苍羽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你想把那老魔头引以为傲的血煞之力，强行转化成我们阵法的燃料？！”
这个计划，已经不能用大胆来形容。
这是疯了！
世间万阵，皆以灵石、天地灵气为驱动。
而秦渊的计划，竟是要将敌人毁天灭地的攻击，当做自己阵法的食粮！
这无异于让一个凡人，去抓着一头灭世恶龙的脖子，逼它给自己点烟！
“对。”秦渊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他扬起手。
掌心那缕属于血袍长老的本源咒力，被他狠狠地按入脚下冰冷的石板之中！
嗡——！
整座黑石要塞的防御中枢，与这缕气息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颤动。
“我再用这道气息做引，伪造出要塞大阵濒临崩溃，我们所有人被困在此地，无力回天的假象。”
秦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那老魔头，生性多疑，却又极度自负。他连续两次在我手上吃瘪，正是最急于找回场子的时候。”
“当他感应到自己的本源气息，感应到这里数万‘祭品’依旧‘鲜活’，又发现要塞防御形同虚设时……他会怎么做？”
“他一定会亲自前来！”苍羽脱口而出，呼吸都变得滚烫，“而且为了彰显他长老的威严，为了碾死一只他眼中的蝼蚁，他极大概率会孤身前来！他绝不信我们这群小辈能翻出什么浪花！”
“不错。”秦渊目光扫过众人，“他越是愤怒，越是自负，就越会死得快。”
一番话，像一桶滚油，浇进了众人冰冷的心底。
面对真元境强者的恐惧和无力，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兴奋与期待所取代。
被动等死，和主动屠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他们不再是瑟瑟发抖的猎物。
而是磨利了獠牙，挖好了陷阱，等待巨兽落网的猎人！
“我懂了！”段子轩一拍大腿，之前的颓丧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兴奋，“师兄，下令吧！挖坑还是放火，我段子轩眉头要是皱一下，就不是男人！”
“好！”秦渊眼中也闪过一丝冷厉的笑意，“时间不多，立刻动手！”
一声令下，这支由残兵和天才组成的临时队伍，爆发出骇人的行动力。
在秦渊的调度下，所有人如同一台精密战争机器的零件，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苍羽，带人改造要塞防御阵，将所有能量节点，全部接入我打入地下的这道本源气息。我要让整座要塞，变成一个巨大的捕兽夹！”
“是！”苍羽领命，带着几名阵法师，化作流光奔赴各处阵眼。
“云歆，用你的幻术，在要塞外围制造灵气暴动的假象，伪装成有人在强行破阵突围。同时，遮蔽所有幸存者的气息，让他们‘看’起来就像待宰的祭品。”
云歆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了然，颔首之下，身形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段子轩！”
“到！”
“把仓库里所有能用的灵石、阵盘、玉符，全部搬到广场！”
“得嘞！”段子轩吼得中气十足，招呼着剩下的人，热火朝天地当起了搬运工。
一时间，死寂的黑石要塞，活了过来。
一座以整座雄城为阵基，以血煞宗长老为猎物，以敌人的滔天魔功为食粮的巨大陷阱，正在沉沉夜色中，悄然张开它的獠牙。
……
半日后。
天际泛白。
黑石要塞的城头，死寂一片。
秦渊负手立于城垛之上，晨风吹不动他分毫。他身侧，云歆的身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再往后，苍羽、段子轩等人屏住呼吸，神情紧绷，眼中混杂着紧张与狂热。
整座要塞，从外面看，处处破败，防御符文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塌。
可在这败絮之下，一张由纯粹净化之力编织的死亡大网，早已与整座城池融为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空气凝重得如同水银。
就在段子轩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时。
秦渊的眼睫，轻轻一颤。
他抬起头，望向西北方的天际。
在那里，一道血线，撕裂了云层。
那道血线正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黑石要塞的方向，狂飙而来！
明明相隔上百里，那股暴虐、怨毒、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已经让城头众人皮肤刺痛，神魂战栗。
来了！
秦渊的嘴角，缓缓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身旁的云歆轻声说了一句。
“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