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没死。
这个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碧海剑阁外门。
当吴长老抱着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以一种近乎燃烧精血的速度，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内门丹堂时，所有人都知道，天，要变了。
丹堂。
这是碧海剑阁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戒备森严，寻常弟子连接近的资格都没有。
此刻，丹堂之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丹堂首座，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婴儿般红润的王长老，正亲自为秦渊诊断。他的手指搭在秦渊那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脉搏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奇哉！怪也！”
半晌，王长老收回手指，口中发出一声惊叹。
“王师兄，如何？”一旁焦急等待的孙长老和吴长老连忙问道。
“伤势，是老夫生平仅见之重。”王长老捋了捋胡须，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震撼，“五脏六腑，尽皆移位破碎；全身经脉，寸寸断裂；尤其是右臂，骨骼已成齑粉，神仙难救。按理说，受此重创，早已该当场毙命，魂飞魄散。”
孙、吴两位长老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是……”王长老话锋一转，“此子体内，却有一股生机，如那风中残烛，虽微弱，却坚韧无比，死死地护住了他的心脉和识海。而且，他的肉身之强悍，远超同阶修士，简直……简直就像一头披着人皮的幼年蛮龙！老夫从未见过如此深厚的根基！”
“那……可有救？”吴长老急切地问道，这或许是他这辈子，说过最多话的一天。
“难！”王长老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丹药可吊其命，补其元。但要让他恢复如初，甚至更进一步，光靠丹药，已是无用。他体内，似乎还残留着一股……一股极为霸道、极为高等的能量气息，那股气息，正在排斥一切外来灵力，包括丹药之力。”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他放入我丹堂的‘青木蕴灵池’中，借助池中那至纯的乙木精华，引动他自身的那股生机，让他……自我修复。”
“青木蕴灵池？！”孙长老失声惊呼，“王师兄，那可是……那可是只有核心弟子，才有资格使用的疗伤圣地啊！一年才能积蓄一池，珍贵无比！”
“顾不了那么多了！”吴长老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看向王长老，眼神中带着一丝请求，“王师兄，此子，对我碧海剑阁的未来，干系重大！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王长老看着吴长老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的罕见情绪，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也罢！老夫今日，便为你二人，破例一次！是龙是虫，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与此同时，外门议事大殿。
气氛，同样是剑拔弩张。
碧海剑阁和云水宗的带队长老，以及双方的核心弟子，齐聚一堂。
云水宗的黑袍长老，将一枚记录影像的玉简，狠狠地拍在桌上。
“诸位请看！这是我宗弟子，冒死记录下的影像！那秘境崩塌的核心，分明就是你们碧海剑阁的弟子，在与那守护兽大战！若不是他引动了天地之威，秘境岂会提前崩塌？我宗七十多名弟子的性命，这笔账，怎么算？！”
影像中，正是秦渊与那空间守护兽惊天动地的一战。虽然画面模糊，距离遥远，但那毁天灭地的威势，依旧让在场所有人，心惊肉跳。
“胡说八道！”段子轩第一个跳了起来，“那明明是秘境已经开始崩塌，守护兽失控跑了出来，秦师兄是为了救我们，才不得不出手！你们这是颠倒黑白！”
“救你们？”云水宗的李长风冷笑一声，“我看，是他贪心不足，想夺取守护兽死后留下的空间核心吧！结果玩火自焚，还连累了我们所有人！”
“你！”
“够了。”
欧阳铭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场面，为之一静。
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所有的云水宗弟子，缓缓说道：“秘境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们云水宗的厉绝，是如何被秦师兄斩杀的？是因为他想对我阁弟子苏悦，行不轨之事。”
“你们沿途追杀我阁落单弟子，抢夺宝物，又是真是假？”
“若非秦师兄将我们所有人整合起来，恐怕此刻，我们早已成了你们的剑下亡魂！”
欧阳铭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至于秘境崩塌，更是无稽之谈。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是天地先变，我等才开始逃亡。秦师兄殿后，为众人开路，最后更是以身为盾，挡住守护兽，才让我们得以生还。”
“他，是英雄。而你们，不过是一群只会摇唇鼓舌，推卸责任的……懦夫！”
“说得好！”
“欧阳师兄说得对！”
碧海剑阁的弟子们，群情激奋，纷纷应和。
就连那些曾经对秦渊心怀芥蒂的天骄，此刻，也全部坚定地，站在了欧阳铭这一边。
秦渊用他的行动，用他的生命，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看着碧海剑阁弟子们那空前团结，同仇敌忾的模样，云水宗的黑袍长老，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知道，再争辩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而另一边，孙长老的心情，却是无比的舒畅。
他看着欧阳铭，看着段子轩，看着所有弟子脸上那股发自内心的维护与敬意，他知道，秦渊那个小子，不仅带回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胜利，更重要的，是带回来了一颗……凝聚起来的，属于碧海剑阁的，骄傲的心！
“好了，此事，宗门自会与云水宗高层交涉。”孙长老清了清嗓子，看向众人，“现在，清点你们此次的收获。”
一听到“收获”二字，段子轩和林云冶立刻来了精神。
他们对视一眼，嘿嘿一笑，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像献宝一样，将一枚又一枚的储物袋，摆在了大殿中央。
“孙长老，吴长老，这是我们此次试炼，所有人收获的……全部战利品！”
当那些储物袋被一一打开。
灵草、矿石、妖兽材料、天材地宝……五光十色的宝物，堆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几乎要将大殿的地面铺满！那浓郁的灵气，汇聚在一起，甚至在大殿上空，形成了一片彩色的灵雾！
“嘶——”
在场的所有长老和执事，包括云水宗的人在内，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把整个双宗秘境，给搬空了吗？！
“这……这么多？”孙长老的胖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他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宝物，声音都在发颤。
“回长老，”方落樱盈盈一笑，走上前解释道，“这都是秦师兄的功劳。他定下规矩，所有战利品，统一收集，统一分配。他拿五成，我们剩下的所有人，按贡献，分那五成。”
“什么？他一人，独占五成？”一名执事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随即又觉得不妥，连忙闭上了嘴。
“他应得的！”欧阳铭毫不犹豫地说道，“没有他，我们连命都没有，更别提这些身外之物。这五成，我们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对！我们都服！”众人齐声应道。
吴长老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宝物，又看了看这些心悦诚服的弟子，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碧海剑阁的黄金一代，或许，真的要来了。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那个此刻正躺在青木蕴灵池中，生死不知的少年。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秦渊那以身撼兽的决然背影。
……
青木蕴灵池内。
浓郁到近乎化为实质的乙木精华，将秦渊的身体，完全包裹。
他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与温暖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他那沉寂的识海，突然，微微一亮。
那枚神秘的铭文，在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后，再次，开始了它的“工作”。
一道道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深邃的墨绿色灵气，从铭文中散发出来，如同最温顺的溪流，开始缓缓地，修复着他那破碎的身体。
断裂的经脉，被重新接续，并且变得更加坚韧宽阔。
移位的五脏，被一一归位，并且散发出淡淡的宝光。
那条已经化为齑粉的右臂，在墨绿色灵气的滋养下，竟然开始……骨血重生！
而在他的意识最深处，那个模糊的声音，和他最后看到的那一剑，如同烙印一般，反复回放。
“惊鸿……”
那不是他所学的《惊鸿剑法》。
那是……真正的，惊鸿。
一剑，可惊天地，可泣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