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燕心中一动。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正在和哥哥陈浩分吃糖葫芦的小小身影，心中了然。
今天冒烟在台上的那番话，那幅宏伟的三年规划，对于任何一个有抱负的地区领导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
高县长显然是被彻底刺激到了。
“高县长，您太客气了。”
林小燕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从容应对。
“有什么事，您跟我谈也是一样的。我是合作社的总经理，所有事务都由我负责。”
她试图将这件事揽下来。
毕竟，让一个县长去和自己七岁的侄女进行正式会谈，这事传出去总觉得有些荒诞。
高建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越过林小燕，直直地落在了林冒烟的身上。
“不，林总经理，这件事，我必须和你们的总社长当面谈。”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刚才在台上，林总社长描绘的蓝图，提到了深耕两县，也提到了进军省城。”
“我想知道，在我们清河县的未来布局，和在你们麓山县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们清河县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在福娃合作社未来的版图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
他的问题尖锐而直接，直指核心。
林小燕知道，这个问题只有林冒烟能回答。
也只有从林冒烟口中说出的答案，才能让这位野心勃勃的县长彻底定心。
她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手表。
“高县长，既然您这么坚持，那就请您移步到我们新大楼的会客室吧。我这就去请我们的总社长过来。”
“有劳了！”
高建民郑重地点了点头。
福娃总部大楼二楼，一间刚刚布置好的小型会客室里。
崭新的真皮沙发，光可鉴人的红木茶几，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油漆和新家具的味道。
高建民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后背挺得笔直。
他的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极品大红袍，但他却一口未动。
他的心情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想起了刚才在台下，听到林冒烟公布那份三年规划时的心情。
那种感觉就像是黑夜里航行的船只，突然看到了远方灯塔射出的万丈光芒。
震撼，激动，以及随之而来的深深焦虑。
他怕清河县在这场席卷全省的商业浪潮中被边缘化。
他怕福娃这棵能够点石成金的参天大树，会将更多的果实结在麓山县的土地上。
所以他今天必须亲自来，亲自见一见那个传说中的小女孩。
他要为清河县的未来争取一个最有利的位置。
“吱呀”一声，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小燕领着林冒烟走了进来。
林冒烟的手里还拿着半串没吃完的糖葫芦，小嘴上沾着亮晶晶的糖稀。
她看到高建民，一点也不怯场，反而脆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高伯伯好。”
高建民连忙站起身来，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和蔼的笑容。
“冒烟总社长，你好，你好。”
他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心中一阵恍惚。
他实在无法将她和那个商业帝国缔造者联系在一起。
“高伯伯，你坐呀，不要客气。”
林冒烟说着，自己先一屁股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因为腿短，她的小脚丫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显得格外可爱。
林小燕给冒烟倒了一杯温水，然后便安静地坐在了一旁，充当一个见证者。
高建民重新坐下，搓了搓手，似乎在组织语言。
“冒烟总社长，今天你的那番讲话，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也深受启发啊。”
他先是恭维了一句。
林冒烟舔了舔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道。
“高伯伯，你找我，不是为了夸我的吧？”
她的话直接得让高建民一噎。
他苦笑了一下，知道跟这个小人精说话不能绕圈子。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冒烟总社长，你们的规划里，提到了要在我们清河县下属的乡镇开设平价超市。”
“我代表清河县三十万人民感谢你。”
“但是我想问的是，除了开设超市，福娃合作社在清河县还有没有更大规模的投资计划？”
他死死地盯着林冒烟，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比如，像在麓山县这样，建立农产品加工基地或者仓储物流中心？”
林冒烟咬下一颗山楂，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她慢慢地咀嚼着，没有立刻回答。
会客室里一片安静，只有她咀嚼食物的细微声音。
高建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被他猜中了？
福娃合作社的核心产业还是要放在麓山县？
就在他感到失望的时候，林冒烟终于咽下了嘴里的东西。
她抬起头，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高伯伯，你想让我们去清河县建加工基地，也不是不可以。”
高建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激动地身体前倾。
“真的？太好了！冒烟总社长，你放心！”
“土地我们县里免费提供！税收我们给你们最大的优惠政策！前三年全免，后五年减半！”
为了留住福娃，他直接抛出了自己最大的筹码。
然而林冒烟却再次摇了摇头。
“高伯伯，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不需要。”
高建民愣住了。
不要地？不要优惠政策？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投资商？
他彻底被搞糊涂了。
“那，那你们需要什么？”
林冒烟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嘴里，然后将光秃秃的竹签放到茶几上。
她看着高建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不要地，不要钱。”
她顿了顿，小小的身躯里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
“我们要政策，还有人。”
高建民的瞳孔猛地一缩。
“政策？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冒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高伯伯，我们的加工基地可以建在清河县。”
“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高建民急切地问道。
林冒烟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
“很简单。年后你必须成立一个福娃项目专项工作组。”
“这个工作组要能协调工商、税务、土地、交通所有部门。”
“所有和我们合作社项目相关的手续审批，必须一路绿灯，三天之内全部办结！”
“这……”高建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实则霸道无比！
这等于是要求清河县政府为福娃合作社开通一条超规格的VIp通道！
“怎么？高伯伯做不到吗？”林冒烟歪着小脑袋问道。
“要是做不到，那就算了。”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高建民的心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咬了咬牙：“没问题！这个条件我答应了！”
“别急着答应嘛，我还没说完呢。”
林冒烟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我说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意思？”高建民的心又悬了起来。
林冒烟的眼神变得深邃。
“我们福娃合作社的工厂不是普通的工厂。我们的工人也不是普通的工人。”
“他们必须具备一定的文化水平，至少要初中毕业。”
“他们必须懂得纪律，服从管理。”
“他们必须经过我们严格的岗前培训，考试合格后才能上岗。”
她看着高建民，缓缓说出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条件。
“所以我们需要你在我们的工厂建成之前，从清河县的各个乡镇为我们提前招募和筛选出至少两千名符合要求的预备工人。”
“年龄在十八到三十岁之间。”
“并且由你们县政府出钱出场地，对他们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基础文化和纪律培训。”
“这，这怎么可能？”高建民失声叫道。
让政府出钱出人去为一家企业提前培养工人？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