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冒烟此话一出，整个迎客来的大堂，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六毛钱一斤！
这个价格，已经不是高了，而是离谱！
林建国和林小燕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们紧张地看着孙老板，生怕他一生气，直接把他们轰出去。
就连刚才还一脸狂喜的王大厨，都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个价格有点太过了。
孙老板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冒烟，这个六岁的小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乡下小丫头谈生意。
而是在跟一个浸淫商场多年的老狐狸，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
他深吸一口气，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六毛钱一斤，成本确实高了不少。
但是，正如王大厨所说，这福气菜的品质，是独一无二的。
做成招牌菜，他完全可以卖出天价。一道菜的利润，足以覆盖这多出来的一毛钱成本。
更重要的是，他要垄断！
他必须拿下这种菜在红旗镇的独家供应权！
如果今天因为这一毛钱，把他们谈崩了。他们把菜卖给了镇上其他的饭店，那自己就错失了一个天大的商机。
想通了这一点，孙老板心里的那点纠结，瞬间烟消云散。
他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那笑容比刚才还要灿烂。
他对着林冒烟，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就六毛！六毛钱一斤！六六大顺，图个吉利！”
他不仅答应了，还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哗——”
周围的伙计和客人们，全都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吧？孙老板真的答应了？”
“六毛钱一斤的青菜！我的天哪，这比精米白面还贵！”
“这林家人，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种出了金疙瘩啊！”
而林建国和林小燕，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思考。
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猛烈了。
他们看着孙老板从柜台里拿出秤和算盘，看着伙计们七手八脚地，把那两大筐青菜搬下来称重。
整个过程，他们都像是在梦游。
“一共是，一百零八斤。”伙计报出了重量。
孙老板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一顿操作，报出了一个让林家父女三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数字。
“一百零八斤，每斤六毛，总共是……六十四块八毛钱！”
六十四块八！
轰！
这个数字，像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林建国和林小燕的脑袋上。
他们这辈子，别说见了，连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挣到这么大一笔钱！
这可是在九十年代初，一个普通的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百来块钱。
他们就这么一上午，卖了两筐菜，就挣了普通工人半个多月的工资！
林建国的腿，都有些软了。他扶着独轮车，才勉强站稳。
林小燕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孙老板从抽屉里，数出厚厚一叠大团结，还有一些零钱，递到林建国面前。
“大哥，您点点。”
林建国看着那叠崭新的钞票，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半天都不敢去接。
还是林冒烟，走上前镇定自若地接过了钱。
她没有数，只是对孙老板甜甜一笑。
“谢谢孙老板，我们相信您。”
这一手，又让孙老板对她高看了一眼。
收了钱，生意就算做完了。
但孙老板却拉住了他们。
“几位，先别急着走。”他搓着手，一脸热切地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孙老板您说。”林冒烟道。
“你们这个福气菜，实在是太好了。我希望能跟你们，签一个长期的、独家的供货合同。”
“也就是说，以后你们家所有种出来的福气菜，全都卖给我迎客来。我保证，有多少，收多少，价格，就按今天的六毛钱一斤算！”
“而且，我还可以先付给你们一部分定金！”
垄断！
这才是孙老板最终的目的！
林冒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和饭店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是她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有了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更意味着，他们的福气菜，和迎客来这个金字招牌，彻底绑定了。
这其中的价值，远不是六毛钱一斤能衡量的。
“孙老板，能和您这样的大老板合作，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好事。”林冒烟滴水不漏地回答。
“不过，合同的事，我们还要回家跟爷爷商量一下。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她又巧妙地把决定权，推给了爷爷，显得既尊重长辈，又稳重老成。
“应该的，应该的。”孙老板连连点头，“那这样，明天，我亲自登门拜访，和老先生详谈！”
亲自登门！
这面子，给得太足了！
事情谈妥，林家三人推着空空如也的独轮车，走出了迎客来饭店。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林建国和林小燕，还跟在云里雾里一样，脚步都是飘的。
林小燕把那六十多块钱，用手帕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紧紧地揣在怀里，生怕它长翅膀飞了。
“冒烟……”她看着侄女，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林建国也喃喃自语：“六十四块八……老天爷……发财了……我们家真的要发财了……”
看着父亲和小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林冒烟无奈地摇了摇头。
“爸，小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的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从容和远见。
“这只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以后，我们不仅要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还要带着全村人，一起发家致富！”
她的话，让林建国和林小燕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侄女那小小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一点都不冷了。
因为他们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一团叫做“希望”的，熊熊烈火。
就在他们回村的路上，经过镇上的菜市场时，他们看到几个熟悉的菜贩子，正缩着脖子，守着自己的菜摊。
其中一个，正是上次在集市上，见过他们卖福气茶的张大婶。
张大婶眼尖，看到了他们。
“哟，是林家丫头啊！今天没来卖茶，改卖菜了？”她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
“是啊，张大婶。”林小燕现在底气足了，笑着回答。
“菜卖得怎么样啊？现在这天，菜不好卖哦。我这大白菜，三分钱一斤都无人问津。”张大婶抱怨道。
林小燕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她旁边的另一个菜贩子，插了一句嘴：“我刚才好像看到你们，从迎客来饭店出来了？”
“对啊。”
“去那儿干嘛？那地方可不是咱们能消费得起的。”
林小燕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云淡风轻，却又掩饰不住炫耀的口气说：“我们不是去吃饭的。我们是去卖菜的。”
“卖菜？”几个菜贩子都愣住了，“卖给迎客来？”
“对啊。”林小燕点了点头，然后，她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孙老板人不错，把我家的菜全包了。价格也公道。”
“给了个吉利数，六毛钱一斤。”
当“六毛钱一斤”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时。
整个菜市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菜贩子，都像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他们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不信、以及深深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