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专题论坛，会场座无虚席。
专家席在第一排，灯光最亮。王小河的座位也在其中。
而孟燕臣，则低调地坐在会场靠后的角落位置，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听众席。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穿过人群，专注地落在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轮到王小河发言了。她从容地走上讲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
腹部在合体的西装套裙下轮廓清晰，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气场。
她站得笔直，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开口，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会场，平稳有力，逻辑缜密。
她展示着精心准备的ppt，讲述着沪市的实践案例，分析着数据模型，阐述着未来韧性交通网络构建的关键路径。专业术语信手拈来，思路清晰，观点独到。
聚光灯下，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属于母性的丰腴更增添了一种沉稳自信的力量感。
后排角落，孟燕臣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
他没有看大屏幕上的ppt，目光始终牢牢锁在讲台上那个侃侃而谈的身影上。看着她自信从容的仪态，听着她条理清晰的阐述，看着她偶尔为了强调某个观点而微微挥动的手势，还有那挺直的脊背下圆润的生命弧度。
他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缓缓勾起一个极深、极温柔的弧度。镜片后的眸光，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个人。
他只是她的丈夫，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是台下万千听众中最普通、却又最不普通的一个。
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女人的男人，一个纯粹为她的智慧和风采而深深着迷的家属。
他甚至注意到她发言间隙，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温柔地划过腹部的动作。
那细微的触碰，像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尖。
王小河的报告结束，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她微微欠身致谢，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场，当掠过那个后排角落时，她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道沉静而专注的目光。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王小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专业的平静。
孟燕臣在掌声中，也轻轻地、无声地鼓着掌。
散会后，孟燕臣穿过人群，走到正在收拾笔记本电脑的王小河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资料袋和电脑包。
“讲得很好。”他低声说，语气是真诚的赞赏。
“嗯。”王小河应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腰。
孟燕臣扶住她的手臂，帮她站稳，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柔而深邃：“王教授的报告，深入浅出，令人受益匪浅。”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只有她能听懂的亲昵，“尤其是演讲者本人，赏心悦目。”
……
夜里，累了一天的王小河撑着腰，对孟燕臣充满信任地交待了两句，便早早去卧室躺下睡了。
孟燕臣坐在书房，对着王小河的电脑屏幕，噼里啪啦打字。
他正在处理一封F大那边城规系里发来的、关于协调跨校联合项目会议时间的邮件。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回复内容条理清晰，措辞精准，完全符合学术交流的规范，只是那落款处，永远清晰地缀着五个字：
孟燕臣代复。
这已经成为F大学院内部一个心照不宣的风景。
大家收到来自王教授邮箱、却由那位大名鼎鼎的孟副院长代笔的邮件时，早已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的习以为常，甚至带着点微妙的羡慕，这得是多深的宠爱和多大的信任，才能让一位顶尖医学专家甘愿耐心处理这些琐碎的行政事务？
孟燕臣点击发送。
他非常擅长这种工作，卓越的管理能力用在处理这些小事上堪称降维打击。
能够为孕期的妻子分担一些无关痛痒的体力劳动，他十分荣幸兼甘之如饴。
……
仁济医院和F大的交叉项目进入攻坚阶段。
小河身子越来越重，在书桌前有些坐不住。主要工作量压在佳妮身上。
某天，线上项目例会。
正式会议结束，其他成员陆续下线。白杨和佳妮习惯性地留在会议室里，进行一些非正式交流。
白杨伸了个懒腰，对着摄像头吐槽：“刚那个李主任，讲半天云里雾里，核心诉求就俩字：要钱。还非得包装成战略性前瞻投入，累不累啊？【看透一切.jpg】”
佳妮深表赞同，一边整理笔记一边接茬：“还有那个ppt配色，红配绿赛狗……咳，我是说，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看得我眼睛都要工伤了。白杨老师，您下次建议他换个模板吧？为了项目组成员的视力健康！”
白杨乐了：“英雄所见略同，小朋友，你很有审美天赋嘛。【狗头.jpg】”
佳妮忍不住也吐槽起自己这边：“那个孙老师也很奇葩，懂不懂数据啊，感觉是在瞎指挥。”
白杨跟着附和：“可不是嘛，感觉他大脑皮层比煎饼还薄。下次你就说，建议很好，下次别建议了。”
佳妮被逗笑，感觉找到了嘴替。
下线前，白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对了，你家那位徐同学，志向很远大，好像很想进我们项目组的样子，搭线都搭到我这里来了，怎么回事？【吃瓜.jpg】”
佳妮脸上有点惭愧的样子：“王老师不想跟徐峰的导师合作，所以拒绝他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会跟他讲清楚的。”
白杨的目光闪了闪：“小朋友，听哥一句劝，跟人打交道，尤其是那种老江湖，数据可得捂紧了。你那堆原始调研数据，可是咱们项目的命根子，别被人借鉴了去啊。”
佳妮一愣，随即摆摆手：“白老师您想多啦，徐峰就是比较会来事儿。数据我都加密存好了，U盘都物理隔离的。”
白杨看着屏幕那头女孩带着困顿却强撑着的脸，心里某个角落软了一下。他难得没用表情包，而是敲了一行字：“嗯，今天先到这，散会散会。快去睡吧。这几天辛苦了，小朋友，干得漂亮。”
佳妮看着这行难得的、不带吐槽的肯定，愣了一秒，心里莫名有点暖，又有点不好意思。她飞快回了句：“ 您也辛苦了，白老师，再见！”
然后头像迅速灰了下去，像是落荒而逃。
白杨看着灰掉的头像，又看了看自己发出去的那行字，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啧…这么正经，都不像我了。”
他关掉电脑，走到窗边。这小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他笑了笑，随即又想到佳妮提到徐峰时，那种虽不认可、但却包容忍耐的语气，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那个徐峰……总觉得不太对劲。算了，关我什么事。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补觉。
临睡前，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翻到置顶的那个名字，点开，看着上次问候的记录，手指悬停片刻，最终还是锁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