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焰军战鼓四起,号角齐鸣,以排山倒海之势,带着“进攻”的命令,冲进每一个将士的耳中,又在他们体内点上一把烈火,燃起一腔热血沸腾。
令旗,从帅旗下一道道发出,传令兵骑着快马,声出丹田,将命令传达至每个旗每个营,各旗各营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阵旗猎猎,交替挥舞,变换成旗语,命八营、九营即刻从两翼冲阵。
号旗威威竖起,这面旗帜就是队伍的进攻方向,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八营扛着号旗的是体格最壮,力气最大的王二柱,由他带领的八营六队,顺理成章肩负着护旗的任务。
八营全体上马,动作利落,不拖带一滴泥水。
布芙一手扶着缰绳,一手持枪,黑衣玄甲,目光坚定,英气逼人,如蓄势的头狼,杀气腾腾。
谁见了都不禁感慨:那玄甲之下,竟是女儿身。
九营孟浪,突然吼了一嗓子:“八营的!活着,回去喝酒!”目光贪婪的望着布芙和顾念成等人。
布芙微微一笑,吼了回去:“九营的,死了,黄泉路上等一会儿,换个地,咱照样喝!”
“一言为定!”
孟浪仰天大笑,大喝一声,领着九营冲了出去。
“一言为定!”
布芙转过头,和顾念成对视了一眼,顾念成淡定的点了一下头,让她放心往前冲,他必在她左右。
布芙又逐一看了一眼八营的兄弟,把他们信任自己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没有战前高昂的训话,没有真金白银的许诺,一抖缰绳,大喝一声:
“杀!!!”
率先冲了出去。
八营负责左翼,九营负责右翼。
罕盟骑兵长途奔袭,被逼着走到了这里,刚到战场,马蹄还没停稳,扬起的尘沙尚未落定,就发现有两支大夏骑兵,如洪水决堤,从坡上汹涌而下,以锥形阵型,拦腰刺向左右两翼。
“敌袭,敌袭,左面,左面。”
“大夏狗,狡猾,快列队,迎敌!”
气还没喘匀就要准备迎敌,很是忙乱。
尘沙漫天,视线受阻,远处的景物看不真切,轰隆隆的马蹄声几乎遮盖了其他声音,后面的和前面的不知道中间的吼什么,更看不清中间发生了什么,而几里外的队伍尾巴就更不知情了。
打的就是他措手不及这一刻。
布芙松开缰绳,以便双手持枪,二狼领会主人意图,撒蹄子狂奔,一马当先,借着俯冲之势,奔着敌军直撞过去。
骑兵对骑兵,交锋的那一瞬,撞赢了,就胜利了大半,这一撞,至关重要。
二狼冲在最前,跑出了它生平最勇武的速度,风卷尘沙在耳边呼啸而过,周遭景物迅速倒退,飞起来一样的感觉,让布芙有种舍我其谁的万丈豪情,暴发出一声巨吼:
“杀!!!”
离最近的蛮子兵还有一个马身的时候,二狼一声嘶鸣,抬起两只前腿,朝对方马肚子踹了过去,而布芙的枪比二狼的蹄子更快杀进战场。
蛮子兵瞧见布芙冲杀过来,马头还未来得及调正,急忙拔刀相迎,刀还未举到预定高度,手臂就被一杆银枪穿透,钉在自己胸膛上。
然后随着一股冲劲被直直推出马鞍,砸在了后面一个骑兵身上,两人齐齐倒地,淹没在马蹄下,再也没站起来。
此刻,二狼已经踏着对方战马的肚皮跃进了战场,这个口子一撕开,意味着八营这把锥子成功刺入敌军左翼。
血战开始。
同时,负责正面进攻的骑兵旅,人手一把丈八长矛,同样借用下坡的优势,全速冲阵,两军相撞的那一刻,长矛要么刺人,要么刺马,绝不走空。
但,只用这一下,刺到了就松手,然后快速拔刀,拔刀这一会儿,马也刚好跑到敌军近前,用刀制敌最是灵活实用。
这个打法,还是布芙琢磨出来,写在八营训练守则里,后来被陆文铮征用,在北焰军中广泛推行。
轰!轰!轰!
三面冲阵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正面进攻的骑兵旅,横向排开,像一把展开的扇面,更像一股怒吼的巨浪,朝着对面排山倒海般撞了过去,轰隆巨响,震耳欲聋。
北焰军黑衣玄甲,罕盟军杂衣栗甲。
黑色巨浪汹涌来到眼前,有雷霆万钧之力,势不可挡,与栗色巨浪相撞的瞬间,陆文铮的呼吸凝住,双耳莫名失聪,整个战场在他眼前乍然安静,手心下的座椅扶手已经浮了一层汗渍。
两股巨浪相交,力量并没有抵消,化作更大的冲力,在中间激起浪花飞溅,上下翻卷,飞出残肢断臂,血肉四溅,惊心动魄。
罕盟军没有后退,也没有溃散,硬接下了北焰军这一撞,双方胶着的拼杀在一起。
最先冲进战场的倒下一大片,人的惨叫,马的悲鸣,混成一首人间炼狱曲,撼天震地。
后面的踏着自己人的尸体愤然填上去,就如后浪赶前浪,一浪叠一浪。
很快,胶着的状态发生改变,黑浪逐渐涌进栗浪,北焰军在慢慢向罕盟军渗透。
八营、九营两把锥子,也已经刺入两翼很深,只是速度逐渐变缓。
陆文铮缓缓的松开了手,听觉逐渐恢复,此时他胸中的一腔热血,就像这两股巨浪,汹涌澎湃,他无比自豪,这是他的北焰军,这是他的骑兵。
八营好样的!布芙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此时的布芙,身处锥形阵锥尖的位置,正奋力拼杀,枪尖的红缨被血浸的已经打绺,每扫一下,都会划出一道血滴打造的弧线,持枪的手已经不用经过思索,机械的自行格挡刺杀,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
身边的兄弟在她面前一个个倒下,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冲下坡的那一刻,身后的伍大花就不住嘴的咒骂,把蛮子从曾孙子骂到祖上十八代,中原话里夹杂着半生不熟的蛮子话,生怕人家听不懂,喊劈了的嗓音在宣告他很紧张,也证明他还活着。
可这一会儿,没了伍大花的骂声,布芙想回头看一眼都抽不出空闲,眼前的局面不容她有分毫闪失,可能在她转头的那个瞬间,就会挨上一刀,一旦受伤,再无站起来的可能。
沈半山的队伍被安排在八营之后,他是不情愿的,他也想冲在最前头,做那个领军的人,打仗这个事他还没服过谁,更何况是一个娘们!
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他迫切的想尽快杀入战场,领着他的队伍一点一点往前蹭,换来八营的呵斥和咒骂,他就当没听见,昂着下巴,继续往前蹭。
有个八营的兵与他正好相反,被八营的人一点一点往后排挤,他记得这人好像叫胡什么彪,红着眼睛,骂骂咧咧的:
“别他娘的扒拉我,老子是要当爹了,可老子不怂,用不着你们护着,给我让开!”
沈半山瞥了一眼被挤到他身边的胡志彪,傲慢的不可一世,说话依旧不耐听:
“呦,挺能耐啊,都有崽子了?沈爷我都没轮上打头阵,显着你了?滚后面去。”
使了个眼神,他的兵又把胡志彪往后挤了挤,胡志彪气急,正欲动手理论,冲锋开始了。
沈半山和他的队伍身处锥形阵的中间位置,相对于锥尖的布芙,压力小很多,前面都给辟出了路,他们只要跟着往前冲,遇敌杀敌即可。
可,他是谁?
是曾经一人端了人贩子老巢的沈半山;是曾经一个队人马就把蛮子千余人堵桥头两个时辰的沈半山;是拳脚功夫能和陆元帅打八十回合的沈半山。
让他跟在一个娘们后面冲阵,他不服!
沈半山暴喝一声,横戈跃马,全力往前冲,他可是个听话的好兵,老老实实的跟在八营屁股后冲锋的。
不过,冲的快就不能怪他了,只能怪八营的兵太慢。
他没有前面的人忙,一边杀敌,一边还有精力瞄着布芙的位置,他很好奇,布芙到底哪里比他强。
就见,布芙第一个杀进战场,出手就是杀招,枪枪不落空,带不走你的命,就带走你的肉,一杆银枪舞的密不透风,所到之处,血花四溅,一时间没有人能近得了身。
沈半山在心里给布芙竖起大拇指,好枪法!
那个叫顾念成的土匪头子,紧跟着布芙,将她的后背护的严严实实,一个全力杀敌,一个坚守门户,不知道一起打了多少仗才能配合的这么好。
哼!他也有过命的兄弟,但没有他们如此默契,这让他有些嫉妒。
沈半山使出浑身解数要冲到最前面,越往前越艰涩难行,一边忙着砍翻挡路的蛮子,一边还不忘用余光瞥一眼布芙。
布芙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看过去,她挥枪的动作依旧干净利落,但力道明显不足,糟了个糕,她的体力在下降。
此时,罕盟阵营有了反应,牛角号声吹的急促,一声催一声,刚刚被打懵的蛮子清醒过来,开始组织反击。
后面的队伍逐渐排列成阵,两大团骑兵,一股杀向九营,一股杀向八营,预吞了这两把锥子,再冲过去解救被北焰军围杀的先头队伍。
罕盟军一动,陆文铮微微一笑,和他设想的差不多,命令接二连三的传出,北焰军也迅速动了起来。
布芙手握长枪,机械的挥舞着,呼吸混乱,大口喘气,咬牙硬挺着,不让出枪的速度慢下来。
她们已经深入罕盟军内部,锥形阵被打的有些散乱,寸步难行。
“一万两,哈哈哈哈,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