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赖子把板车停在门口,跳下来拍了拍手。林晚站在车边清点货箱,一箱香皂、两箱牙膏、半筐酱油瓶,数目没错。她点头:“辛苦你了。”
“嫂子说啥呢。”二赖子咧嘴一笑,“陆哥躺炕上还惦记仓库的事,我能不卖力?”
林晚没接话,只低头把账本翻到新一页,记下今日进货。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晒得木门发烫。她抬头看了眼仓库大门,光秃秃的,连个招牌都没有。
她转身进屋,从柜子里摸出一张白纸和一盒彩色蜡笔。这是她上次从空间拿洗衣粉时顺带取的,原本打算给以后的孩子玩。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她坐到桌前,提笔写下“晚霞便民小卖部”几个大字。红黄相间,像夕阳的颜色。又在下面画了个简笔货架,标上糖果、汽水、香皂、酱油。这叫广告画,城里商店都这么干。
可她不会画画。
她收起纸笔,系上围裙出门。张婶家就在隔壁,她直接走进院子。张婶正喂鸡,见她来忙擦了手:“咋了晚啊?”
“想请你闺女帮个忙。”林晚说,“会画画不?”
张婶一愣:“你是说小兰?她在屋里写作业呢。画画倒是常得奖,就是……能干啥?”
“我想贴个广告画在门口。”林晚直说,“字我写好了,图让她画。画好了就贴出去,全村人都看得见。”
张婶眼睛亮了:“真的?俺闺女画的还能贴到街上?”
“当然。”林晚笑,“你们家有脸面。”
张婶扭头就往屋里喊:“小兰!出来!林嫂子找你!”
不一会儿,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孩走出来,扎着两条麻花辫,手里还攥着铅笔。她低着头,站到张婶身后。
“别躲。”张婶推她一把,“林嫂子要你画广告画,贴小卖部门口!”
小兰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又低下:“我……我没画过这个。”
“没事。”林晚把纸和蜡笔递过去,“你就照这个样子,画大一点,颜色鲜艳些。咱们村第一个带画的铺子,就靠你了。”
小兰接过纸,手指轻轻摸了摸上面的字。她抬头看林晚:“真能贴吗?”
“我说话算数。”林晚点头,“你画好了,我请你吃果冻。”
小兰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她抱着纸跑回屋,连作业都不写了。
傍晚时分,林晚正在灶上热饭,听见院外有人喊。她开门一看,是小兰,手里举着一张大纸。
“画好了!”她喘着气,“快看看!”
林晚接过画,展开一看,心里一震。
画面中央是一座房子,屋顶飘着彩霞,门口挂着红灯笼。窗户里摆满货物,糖果、汽水、香皂、牙膏,样样清楚。下方写着“好货齐全,欢迎光临”,字迹工整,颜色鲜亮。
“这……画得太好了。”林晚真心实意地说。
“我画到天黑才弄完。”小兰搓着手,“不知道行不行。”
“行!太行了!”林晚拉她进屋,“你等着,果冻给你拿。”
她从空间取出两包果冻塞进小兰手里。女孩瞪大眼:“这么多?”
“你值这个价。”林晚说,“明天一早,咱就把画贴出去。”
第二天一早,林晚搬了张矮凳放在仓库门口。小兰踩上去,把广告画对准门框上方。林晚在下面扶着,用浆糊一点点粘牢。
画贴好了,在晨光下格外显眼。红的霞,黄的灯,彩的货,灰扑扑的村道一下子亮了起来。
路过的人纷纷停下脚步。
“哎哟,这是啥?”李婶挎着篮子走过来,“还会画画呢?”
“晚霞便民小卖部。”小兰大声念,“是我画的!”
“哟,张婶家闺女真有本事!”李婶凑近看,“这糖画得多像啊,跟真的一样。”
“里面有。”林晚站在门口,“进来瞧瞧?”
李婶犹豫一下,迈步进了屋。她转了一圈,买了块香皂、两袋盐,出门时笑着说:“画得真不赖,一眼就看见了。”
中午前后,人越来越多。
几个孩子趴在门口看画,指着糖果流口水。“娘,那糖有没有?”一个小男孩拽他娘袖子。
“去问问。”他娘被拉进去,最后买了两包跳跳糖。
外村有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路过,看到画停下来。“这就是‘晚霞’店?”他问路边晒玉米的老头。
“是哩。”老头点头,“新开的,东西全。”
男人推车进来,买了酱油、火柴、一包烟。出门时说:“画得挺招人,下次带家里人来买。”
林晚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账本。上午还没过完,今天的收入已经比平时多了一倍。她把数字记下,嘴角压不住往上翘。
张婶也来了,站在画前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拢嘴。“俺闺女画的,贴在这儿,天天有人看。”
“该。”林晚递给她一杯热水,“她有这个本事。”
“以前总觉得读书没用,不如早点嫁人。”张婶叹气,“现在看,还是得上学。”
林晚没说话,只低头继续记账。她知道,这张画不只是为了招客。它让一个农村女孩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用。
下午阳光斜下来,照在广告画上。彩霞更艳了,灯笼红得发亮。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走近,眯眼读着字:“晚……霞……便……民……”
她念完,点点头,推门进来。
林晚抬头:“大娘,您要点啥?”
老人不说话,只伸手往货架指了指牙膏。
林晚拿下一支,又搭了把牙刷:“一块五。”
老人掏出钱,手有点抖。付完钱,她拎着东西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画……挺好。”
林晚笑了:“谢谢您。”
老人走了。林晚起身走到门边,看着那幅画。风吹起来,一角微微翘起,但她没去按。
她回柜台坐下,翻开账本新一页。今天客流多少,哪些货卖得好,哪些得补,一笔笔写清楚。
门外,小兰背着书包放学回来。她走到画前站住,仰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摸了摸角落上自己签的小名字。
她没进屋,笑着走了。
林晚抬头看见这一幕,手里的笔顿了顿。
她继续写字。
油灯刚点亮,窗外夜色沉下来。账本上的数字越来越清晰。她合上本子,吹灭灯芯。
屋里黑了。
但她还坐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