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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山庄,药圃之内,奇花异草吞吐着氤氲灵气。紫儿一袭紫衣,正俯身于一株叶片蜷缩、略显萎靡的“月影灵兰”前,纤纤玉指萦绕着充满生机的翠绿真气,轻柔地渡入花株。那灵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重新焕发出莹润的光泽。

忽然,一个温和却仿佛来自云端的声音轻轻响起:“紫儿。”

紫儿收敛真气,回眸望去。只见周易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花径深处,一袭青衫,沐浴在透过薄雾的柔和天光里。他的目光并未落在眼前的奇花异草上,而是遥望着北方,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数十年的光阴帷幕。

“公子。”紫儿轻声回应,站起身。

周易缓步走近,目光依旧悠远,唇角却含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暖意:“还记得洪七那个小子么?”

“洪七?”紫儿先是一怔,随即,一段清晰而鲜活的记忆涌上心头,她不禁莞尔一笑,眼眸中漾起怀念与趣意,“公子说的是……四十年前,在终南山下那个小村庄里,那个莽莽撞撞的小乞丐?”

她的思绪飘回了四十年前。

那时,公子周易受一位方外好友文正阳所托,带她下山去金兵大营搭救爱徒王重阳跟林朝英。途经一处刚遭战火蹂躏的村庄,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伤病累累。紫儿心善,见不得如此惨状,便停下脚步,以药王谷绝学就地救治伤患。

她紫衣飘飘,容颜绝丽,专心救治之时,周身仿佛散发着慈悲的光晕,与周遭的破败凄苦形成鲜明对比。恰在此时,一队凶神恶煞的金兵巡逻至此,为首的军官一眼便被紫儿的容貌吸引,邪念大起,带着淫笑便上前欲行轻薄之事。周围百姓惊恐万分,却敢怒不敢言。

紫儿眉头微蹙,正待出手教训这群败类。不料,变故突生!

只见从旁边残破的土墙后,猛地冲出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少年乞丐!他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面色蜡黄,显然长期食不果腹,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根破旧的打狗棍去偷袭那个金军头领。

那军官一愣,随即勃然大怒,骂了一句金语,抬脚便狠狠踹去。小乞丐毫无武功根基,被一脚踹翻在地,顿时疼得蜷缩起来。其他金兵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小乞丐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溢血,却兀自不停口,用尽他所知道最难听的话咒骂着,甚至试图用那根破木棍去戳打兵士的腿甲。

“那时他真是……又可怜,又可笑,却又让人忍不住心生敬意。”紫儿回忆着,语气带着一丝唏嘘,“明明自己弱不禁风,下一秒可能就被打死,却偏偏要强出头。”

就在紫儿眼神转冷,准备真正出手瞬间了结这群金兵时,一直静立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周易,却忽然动了。他甚至没有看清动作,只是袖袍似乎轻轻一拂,那几位金军就化为齑粉。

危机解除,那小乞丐挣扎着爬起来,胡乱抹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还强撑着摆出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对着紫儿咧嘴傻笑,嘟囔着:“仙子别怕……咳咳……我就说……这些金狗不禁打……”

紫儿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上前欲为他疗伤。周易却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那小乞丐身上,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这少年乞丐眼中那股未被世俗磨灭的赤诚、勇毅和混不吝的韧劲,仿佛看到了某个久远的身影。

周易的思绪,在这一刻飘回了更遥远的过去,飘到了那个血雨腥风的雁门关外,飘到了那个自戕以谢天下、最后被自己所救,最后替自己守山门百年的兄长乔峰身上。乔峰临终前的遗憾与对丐帮的愧疚,周易一直记在心里。

眼前这个小乞丐,资质或许不算绝顶,但这份心性,这份莽撞却纯粹的侠义,像极了某种传承的火种。

于是,周易做出了一个让紫儿都略感意外的决定。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这个破败的村庄暂时停留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周易竟亲自指点那个名叫“洪七”的小乞丐。他并未传授任何云雾山庄的高深武学,而是将当年乔峰倾囊相授、后又经他自身武道理解简化提炼过的“降龙十八掌”的精要以及“打狗棒法”的诀窍,化繁为简,以最基础、最质朴的方式,一招一式地教给了洪七。

洪七虽根基浅薄,却仿佛天生就对这两门绝学有着独特的悟性,尤其是降龙掌法,那刚猛浩大的意境竟与他内心的某部分特质隐隐契合。他学得异常刻苦,几乎不眠不休,将这视为改变命运的仙缘。

一个月后,周易与紫儿飘然离去,临别时,只留给洪七一句话:“武功是手段,非是目的。莫忘今日初心,好自为之。”

洪七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重重磕了九个响头。

“……一别四十年,小乞丐现在也成了五绝了。”紫儿从回忆中醒来,感慨道,“后来听闻,江湖上出了个厉害的丐帮帮主,姓洪,行七,一手降龙掌法刚猛无比,为人嬉笑怒骂,嫉恶如仇,专好打抱不平,尤其贪嘴好吃,人称‘北丐’洪七公。没想到,当年那个愣头青的小乞丐,竟真成了这般了不得的人物。”

周易微微颔首,他的神念微动,于冥冥之中跨越千山万水,仿佛嗅到了一缕极其诱人的异香——是油脂高温炸透某种特殊蛋白质的焦香,还混合着某种药材的辛香气。同时,一股磅礴刚猛又带着几分游戏人间意味的熟悉气息,正汇聚于西岳华山之巅。

他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趣色。

“是啊,”周易语气悠然,带着一丝人间烟火的暖意,“当年的小乞丐,如今已是名震天下的五绝之一。有趣的是,此刻他正在华山之巅,寒风凛冽之中,兴致勃勃地……支着油锅,油炸蜈蚣。”

“油炸蜈蚣?”紫儿掩口,眼中闪过惊诧与浓浓的好笑,这行事风格,确像是那位不拘一格、嗜吃如命的洪帮主能做出来的荒唐事。

“嗯,”周易难得地唇角微扬,仿佛那香气真的能飘入这江南云深之处,“香气都快飘过云层了。”

他收回遥望的目光,转向紫儿,眼神温和:“山中岁月虽好,静极思动。偶尔也该去看看旧人,尝尝……新奇的食物。我们下山去,看看这位故人吧。”

紫儿美眸一亮,心中泛起一丝期待与雀跃。陪伴公子百年,他愈发接近天道,平日里多是静参玄奥,如此主动提出下山访友,实属罕见。她立刻盈盈一礼,笑容嫣然:“是,公子。”

片刻之后,一青一紫两道身影,宛若融入清风流云,悠然踏出云雾山庄的守护大阵。他们的身影在山道上几个模糊的闪烁,便已彻底消失在秋浦河畔的茫茫云霭之中,其方向,直指那千里之外的西岳华山。

而此刻,华山南峰绝顶,天风浩荡,云海翻腾。一个方面大耳、身材高大、颇有豪迈之气的中年乞丐,正蹲在一个小小的石头垒成的灶台前,灶上火苗烧着一口破旧却擦得锃亮的铁锅,锅内热油翻滚。他手持一根长长的树枝,上面串着几条肥硕异常、已被炸得金黄酥脆、香气四溢的大蜈蚣。他咂摸着嘴,喉头滚动,一脸专注与垂涎欲滴,正是名满天下的北丐洪七公。他全然沉浸于这独特的美食制作中,浑然不知,两位来自遥远江南云雾深处、与他有着四十年师徒之缘的故人,正因他这飘散四溢的异香,跨越山河,悄然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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