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训练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晚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门口时，里面已经传来了键盘敲击声——陆时衍总是第一个到，雷打不动。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刚想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听见主位传来熟悉的声音：“过来。”
苏晚的脚步顿在原地，指尖攥了攥电脑包的带子。昨晚回宿舍后，她翻来覆去想了半宿，总觉得陆时衍那句“‘晚’的每一个操作我都记得很清楚”像是在试探。今天特意提前半小时出门，就是想躲着点，没想到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陆时衍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亮着，是战队的训练计划表。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才抬眸，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笔记本上：“复盘笔记带来了？”
“带、带来了。”苏晚赶紧把笔记本递过去，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时，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耳尖又开始发烫。
陆时衍接过笔记本，指尖摩挲着封面——是简单的白色封面，边角被磨得有些发毛，看得出来用了很久。他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苏晚清秀的字迹，记着上周训练的重点，每一条都标着不同颜色的下划线，旁边还画着小小的笑脸或星星符号，透着点少女的可爱。
可越往后翻，陆时衍的眼神越沉。到了昨天复盘那局的页面时，他的指尖停在了一行小字上——“河道草丛30°插眼，卡打野绕后动线，参考‘晚’邀请赛对局”。这句话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菱形符号，笔尖顿得有些重，墨水晕开了一点。
这个符号，陆时衍再熟悉不过。
半年前他和“晚”组队打排位时，“晚”在游戏里标记视野位置，总爱用菱形符号——不是系统默认的圆形，而是自己设置的特殊标记。当时他还问过“晚”为什么，对方只回了句“好记，像星星”，语气带着点软糯的笑意，和现在苏晚紧张时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符号，”陆时衍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苏晚，“是你自己画的？”
苏晚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昨晚整理笔记时，她顺手画了这个符号，完全忘了这是“晚”的专属标记。现在被陆时衍当面指出来，脑子一片空白，只能胡乱点头：“嗯……我觉得这样好区分重点，就、就随便画的。”
“随便画的？”陆时衍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又很快压下去，“正好，赵宇他们还没看懂昨天的视野角度，你对着笔记再讲一遍。”
苏晚还没从紧张里缓过来，就被推到了投影仪前。她刚把笔记本连好，训练室的门就被推开，赵宇和陈默勾肩搭背地走进来，嘴里还念叨着：“早啊陆队！早啊晚晚！今天可得让晚晚好好教教我，昨天那视野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搞懂……”
话没说完，赵宇的目光就落在了投影仪的屏幕上，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个菱形符号：“哎？晚晚，你这符号挺特别啊！我记得上次看‘晚’神的比赛录像，她标记视野也是用的这个符号，一模一样！”
这句话像颗炸弹，在训练室里炸开。陈默凑过来看了一眼，也点头：“还真是！当时我还跟赵宇说，这符号挺有意思，没想到晚晚也喜欢用。”
苏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捏着鼠标的手指都在抖。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只是巧合”，可话到嘴边，却被陆时衍的声音打断：“巧合而已。”
他靠在电竞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种符号很常见，你们少见多怪。”
赵宇挠了挠头，没多想：“也是哦！可能是我看‘晚’神的比赛看入迷了，有点敏感。”
苏晚偷偷抬眼看向陆时衍，正好撞见他的目光。他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可苏晚总觉得，那平静的表面下，藏着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就像昨晚路灯下，他垂眸时眼底的温柔，一闪而过，却让她记了很久。
“好了，开始复盘。”陆时衍收回目光，看向屏幕，“苏晚，从昨天团战的第一波视野布置讲起。”
苏晚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笔记上。她指着屏幕上的地图，声音比平时稳了些：“其实昨天那局，对方打野的动向早有预兆。他们在两分钟前拿了河蟹，按照常规路线，应该去打自家红buff，可他们的中单却往河道靠了半步——这是在给打野打掩护，暗示要绕后。”
她一边说，一边用鼠标在地图上画出打野的路线，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陆时衍坐在下面，目光追着她的指尖，看着她熟练地标记出关键节点，看着她提到“辅助要提前三秒预判走位”时眼里的光——那是提到电竞时，她藏不住的热爱，和平时在他面前紧张怯懦的样子判若两人。
“所以这里的保护盾，不能等Adc被突袭了再套，”苏晚的指尖停在Adc的位置上，“要在打野出现的前一秒，提前把盾套上，同时往反方向拉走位，给队友争取输出时间。”
“可是怎么判断打野什么时候出现啊？”赵宇皱着眉问，“我每次都反应不过来。”
“靠细节。”苏晚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赶紧补充，“我、我是说，看比赛里的职业选手都是这么判断的，多练练就好了。”
陆时衍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没说话。他当然知道“靠细节”——半年前“晚”教他打配合时，说的也是这句话。当时“晚”还给他发过一个文档，里面记满了各种细节判断的技巧，连“对方辅助买真眼后，大概率会去排视野”这种小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而苏晚现在说的每一个点，都和那个文档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复盘结束后，队友们去食堂吃饭，苏晚收拾笔记本时，陆时衍走了过来。“今天下午有模拟对战，”他说，“你跟我们一起打，用辅助位。”
苏晚的手一顿：“我、我不行啊，我只是分析师……”
“就当练手。”陆时衍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你对辅助位的理解比赵宇清楚，正好带带他。”
苏晚还想拒绝，可看着陆时衍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平时的冷淡，反而带着点期待——像是在等她答应，又像是在等她露出破绽。
“好吧。”她小声说。
下午的模拟对战是和隔壁学校的战队打自定义。苏晚坐在辅助位上，手指放在键盘上，心跳得比平时快了一倍。她刻意放慢手速，避开那些“晚”常用的连招，可到了关键团战，身体的本能还是快过了大脑。
对方Adc突脸的时候，她下意识按下快捷键，给陆时衍套上保护盾，同时扔出控制技能，精准地命中对方打野——这套连招行云流水，和半年前“晚”在邀请赛上救他的操作一模一样。
“漂亮！”赵宇在旁边喊了一声，“晚晚你这操作，比我还厉害啊！”
苏晚的脸瞬间白了，手指僵在键盘上。她转头看向陆时衍，对方正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有惊讶，有确认，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
“继续。”陆时衍的声音很轻，却像定心丸一样，让苏晚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这局比赛最后赢了，结束时赵宇还在兴奋地复盘刚才的团战：“晚晚你最后那个控制太关键了，要是慢一秒，陆队就被秒了！你这水平，哪像新手啊，跟‘晚’神似的……”
“赵宇。”陆时衍突然开口，语气比平时冷了点，“收拾东西，明天还要训练。”
赵宇吐了吐舌头，赶紧闭了嘴。苏晚趁机收拾好东西，想偷偷溜走，却被陆时衍叫住：“苏晚，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看着陆时衍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徽章——是去年全国电竞邀请赛的纪念徽章，银色的，上面刻着一个“晚”字。
“这个，”陆时衍把徽章递到她面前，“昨天整理东西时找到的，你要是喜欢，就拿着。”
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徽章，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是去年比赛结束后，官方给参赛选手发的纪念品。她一直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从来没带出来过。
她抬头看向陆时衍，他的眼神很平静，可苏晚却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她的指尖颤抖着，刚想伸手去接，又突然收回，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我不喜欢这些……”
话没说完，陆时衍就把徽章塞进了她的手里。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温度滚烫，让她的心跳瞬间炸了：“拿着吧。”他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些，“就当是……谢你昨天的复盘。”
苏晚捏着徽章，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住掌心的滚烫。她看着陆时衍的背影，他走得很慢，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林晓晓探进头来：“晚晚，走啦！陈雨还在食堂等我们呢！”
苏晚赶紧把徽章放进兜里，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去。走出训练室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时衍正站在窗边，看着她的方向，阳光落在他的耳尖上，泛着淡淡的红色。
林晓晓注意到她的目光，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苏晚赶紧收回目光，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徽章——金属的纹路硌着掌心，像是在提醒她，有些秘密，或许很快就要藏不住了。
食堂里，陈雨已经点好了菜，看到她们过来，赶紧招手：“晚晚，快来！我给你点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常温酸奶，特意让老板留的！”
苏晚坐下，拿起酸奶，刚想插吸管，就想起昨晚陆时衍递过来的温水，耳尖又开始发烫。
“对了晚晚，”林晓晓突然说，“昨天我跟我哥聊天，他说他们战队最近在找辅助，还问我认不认识厉害的——你以前玩辅助不是挺厉害的吗？要不要试试？”
苏晚的手一顿，酸奶吸管差点掉在桌上。她赶紧摇头：“我、我早就不玩了，水平不行……”
“怎么不行啊？”林晓晓皱着眉，“以前你带我打排位，还拿过五杀呢！你那个辅助玩得，比职业选手还厉害……”
“晓晓！”苏晚赶紧打断她，眼神里带着点恳求，“我真的不行，你别再说了。”
林晓晓愣了一下，看着苏晚紧张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闭了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吃排骨，排骨要凉了！”
陈雨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林晓晓，没说话，只是把糖醋排骨推到了苏晚面前。
苏晚捏着筷子，却没什么胃口。她总觉得，陆时衍好像离“拆穿马甲”越来越近了——他知道她的符号，知道她的操作，甚至知道她喜欢常温酸奶。
可奇怪的是，她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反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她想知道，如果陆时衍真的知道她就是“晚”，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也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着她？
吃完饭，苏晚回到宿舍，从兜里拿出那个徽章。银色的“晚”字在灯光下闪着光，她轻轻摩挲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或许，藏马甲的日子，不会太久了。